他们(第3/8页)
我骑车跟在车的后面,它停下的时候,我就可以追上去。我们几乎同时达到中心广场,琳娜下了车,进了一家理发店,而我进了一家小酒馆,坐在朝向广场的窗户边,等待着。
两个小时之后,琳娜走过来了,买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发型也变了,她现在是短短的卷发,和约兰达一样,或者几乎差不多。我很想告诉她这个发型真的很不适合她。
和预期一样,她又坐上公交车,我骑车跟着她,一直陪她到了家,但因为是上坡,我到得比她晚了些。
那个周六,我忘记去找约兰达了,尽管没有任何有趣的事情发生,我也和琳娜一直待到晚上八点。当我回家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忘记买吃的东西了,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我可以去约兰达家吃饭,可是我更想去我的同胞们都爱去的那家小酒馆吃点东西。
不出意料,我在那里看到了让,他正在喝啤酒,周围围坐着一群难民,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让对他们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坐下吧,桑多尔,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我和其他人握了手,然后问让:“你们怎么交流的?”
让笑了起来:“这很简单,我们通过手势交流。”
他向服务生比了八个手指:“啤酒!”
他朝我靠过来,说:“你会付钱的,对吗?八杯啤酒。”
“是的,当然,还有八份配着土豆的香肠。”
服务生端来了食物,我把钱包放在桌上的时候朋友们鼓起了掌,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又点了些啤酒。
就在这个时候,约兰达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在一团迷雾中看见了她,我喝了很多酒,香烟也在空气中弥漫。
我对约兰达说:“坐下吧。”
“不,跟我回去吧,我弄好了晚饭。”
“我吃过了,坐下也吃根香肠吧,我们都是朋友。”
她说:“你喝醉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约兰达,我还想在这里喝点酒。”
她说:“自从你认识你的这些同胞,你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对,约兰达,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回到以前那样。为了知道这个,我们也许该停止见面一段时间。”
“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
“很好,那我等着。”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应该怎么去认识琳娜?
奇怪的是,她的车间主任或者社会福利管理员从来没有找过我为他们做翻译,工厂的工作确实很单调,对一个聋哑人也可以解释得清楚。
这是第二次我觉得琳娜可能哑了。她很少说话,或者说,她从不对任何人说话。
我只能在餐厅的时候试图和她搭话。
一般来说,我总是能很轻易地和女人搭上话,但是,对于琳娜,我有些害怕。我无比害怕被拒绝。
这一天,我下定了决心。当端着咖啡走过她桌前时,我停了下来,用母语问她:“您还需要一杯咖啡吗?”
她对我微笑:“不,谢谢,但请坐。我不知道您是我的同胞,这也是为什么您会跟踪我,是吗?”
“是的,正是如此。那些从我故乡来的人,我对他们都感兴趣,也愿意帮助他们。”
“我想我不需要您的帮助。您是谁?”
“一个资深的难民。我在这儿住了十五年了,我叫桑多尔·莱斯特。”
“我喜欢桑多尔这个名字,我父亲也叫桑多尔。”
“您父亲多大年龄了?”
“这有什么重要?他快要六十岁了,您为什么对他感兴趣?”
我回答:“我的父母在战争中去世了,所以我有点好奇您的父母是否还健在。”
“是的,他们两个人都活得很好,我为您感到悲伤,桑多尔,为您的父母。我叫卡洛琳娜,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丈夫叫我卡洛尔。”
“我想叫您琳娜。”
她笑了起来:“我小时候,大家都叫我琳娜!”
然后她问我:“您在这儿过得如何?”
“都习惯了。”
“我无法习惯这里,永远都无法习惯。”
“但是,必须要适应的。您是一个难民,自愿来到这里,不能再回去了。”
“不,我不是难民。我丈夫受聘来这里工作,他是个物理学家,我们会在这儿待上一年,然后就会回国。我会继续完成我的学业,然后教授拉丁语和希腊语。眼下,目前这一年,我会在工厂里工作,因为我丈夫的工作没办法支撑我们全部的日常开销。我其实可以不用来这里,但我丈夫不希望和孩子两地分居,也不想和我离那么远。”
我陪琳娜一直走到她车间里:
“别害怕,一年过得很快,我在这儿已经工作了十年。”
“这真可怕,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