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第4/19页)
“算了算了!”我叫,“我不想谈,没意思!”摆脱了他,我向前面跑去,追上了绍圣和浣云。浣云正拿着一片叶子,放在嘴边猛吹,吹来吹去只像皮球泄气,而绍圣在一边笑弯了腰,浣云跺着脚,愤愤地喊:
“你笑什么嘛?不教人家,只是笑!”
“笑你呀!”绍圣说,仍然笑。“像你这样学,就学到下个世纪,也学不会!”
耳边有着潺潺水声,一条小小的瀑布正从山崖上挂下来,我们走得又热又累,看到了瀑布,都忍不住欢呼。浣云头一个冲过去,用手掬了水,扑在脸上,我也效从。水,沁凉清爽,使人身心一振。绍圣和宗淇干脆伏在溪边,用嘴凑着水,咕嘟咕嘟地大喝特喝,我找出了毛巾,痛痛快快地洗了手脸,然后,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休息,凉风拂面而来,山谷中云霭腾腾,树梢上缀满了云雾,一忽儿,天阴了,云移过来,把人全笼进了云里。再一忽儿,云又轻飘飘地移走了,太阳仍然灿烂地照着。我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偏西了,我下意识地问:
“现在几点了?”
“下午四点十分。”绍圣说。
“唔,我们已经离开队伍三个多小时了,”我说,“小朱完全是耸人听闻,他说这条路多危险,又多难走的,我看也没有什么嘛!坡度也不陡,都是草地。”
“老实说,”浣云说,“我觉得我们一直在荒草和树丛里走来走去,根本就没‘路’嘛!”
“喂,绍圣,还有多久可以到林场伐木站?”宗淇问。
绍圣跳起来,四面张望,我们的话提醒了他。皱着眉,他发了半天呆,然后慢吞吞地说:
“我想,我们一定走错了路。”
“什么?”宗淇叫,“走错了路?”
“真的,我们走错了,”绍圣思索地说,“我们该上去的,但是我们打横里走了。对了,完全错了,从树林里出来就走错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的错路?”我问。“你这个向导是怎么当的?”
“都是浣云跟我吵架吵的!”绍圣说,“全怪浣云!”
“你还怪我?”浣云把头伸过去,一副吵架的姿态。“我没怪你算好的!你这个混充内行的糊涂蛋!”
“算了,别再吵了,”宗淇说,“现在赶快找一条对的路走吧,我们现在该怎么走呢?”
“从这边这个斜坡上去。”绍圣指着说,“我们不过多绕了一段路。”
“你有把握?”我怀疑地问。
“跟了我没有错!”绍圣领先走了过去,“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
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跟着绍圣七转八转,上坡下坡,走得浑身大汗,疲倦万分。一个半小时之后,暮色已经四合,树木苍茫,晚风萧瑟。绍圣正式宣布:
“我们迷路了!我什么方向都不知道了!”
“你不是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吗?”浣云气呼呼地问。
“是的,条条大路通罗马,”绍圣有气无力地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慢吞吞地说,“可是,眼前别说大路,连小路都没有,当然通不到罗马啦!”
“你说跟了你走没错,怎么走成这样的呢?”我也一肚子气,而且急。
“唉!”绍圣叹口气,两手一摊。“我是‘瞎摸’,谁叫你们‘盲从’呢!”
“混蛋!死不要脸!活见了你的大头鬼!”浣云破口大骂。但是,又何济于事呢?反正,我们已经迷了路。而暮色,正在那幢幢的树影中逐渐加浓。
2
天空还有一抹余霞,橙红中糅合了绛紫。大块大块的云朵,掺杂了几百种不同的颜色;苍灰、粉红、靛青、蓝紫、墨绿……使人诧异大自然的彩笔,能变幻出多少种神奇的彩色!只一会儿,各种颜色都暗淡了。浓浓的、灰黑的云层移了过来,把那些发亮的五颜六色一股脑儿掩盖住。暮色骤然来临了,连那点缀在山崖上的大树的枝桠上,都坠着沉沉的暮色。山凹里更盛满了暮霭,苍苍茫茫,混混沌沌,把山、树、岩石……都弄模糊了。我们拖着疲倦的脚步,一脚高一脚低地在山中走着。事实上,我们已经没有目标,只希望能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能够想办法找点东西吃,也找个地方睡。可是,山,黑黝黝暗沉沉的,深不可测。谁也没把握这山里能找到人家,除非能摸到林场的伐木站。而根据我们行走的坡度来看,我们已经越走越不对头了,看样子,我们并没有向山的高处走,反而深入了山的腹部。这样走下去,百分之八十,我们今晚将露宿在这荒郊野地的深山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