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 旗(第5/7页)

青衣人好像听不见他的话,也看不见他的人,却慢慢地从身上拿出一把旗子,很小的旗子,拴在六七寸长的黑铁旗杆上。

这些小小的花旗难道就是他杀人的武器?

连根握刀的手上已有冷汗,每个人握刀的手都沁出了冷汗。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个青衣人就算用一根树枝也一样可以杀人的。

他没有杀人。

他只把手里的小旗一挥,插在棺材上。

五口棺材,五面旗子。

插好这五面小旗后,他就走了,麻子和跛子居然也跟着他走了,居然留下了那五口他们本来死也不肯放手的棺材。

握刀的大汉们立刻让出了一条路。

他们要的是棺材,不是人,棺材既然已留下,谁也不想再找麻烦,能早点交差早点回去喝酒洗澡睡觉,至少总比在暗巷中拼命好一点。

谁也想不到他们会走,可是他们确实都已经走了,只留下五杆旗子插在棺材上。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也想不通,谁也没有仔细去想。

黑黝黝的长巷,惨白色的月光,冷冷的风,连根忽然挥手。

“走!”他说,“把棺材带走。”

四条大汉插刀入鞘,抢过来推车,只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就好像忽然中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魔法,四个人四双脚都忽然被一双看不见的魔手,用八根看不见的钉子钉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了。

四个人的眼睛都盯在同一个地方,每个人的眼睛都盯在同一个地方。

都盯在一面旗子上。

这时正有一阵风吹过,吹开了卷在铁杆上的小旗,小旗迎风招展,上面竟绣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在惨白的月光下看来更鲜艳夺目。

过了很久之后,四条大汉的脚步才能移动,却不再向前走,而是往后退。

连根大怒,身形闪动。

他一向以军法调度属下,发出的命令从来没有人敢违抗。

只听一连串清脆的掌声响过,四条大汉的两边脸立刻红肿。

他们不敢反抗,连闪避都不敢,他们对连根的畏惧尊敬丝毫未减。

可是他们更不敢再去动那五口棺材。

连根的铁掌再次伸出,抓住了一个人的臂,无论多粗壮的手臂,在他掌中都会变得脆如焦炭。

他发出的命令从来不用再说第二遍,他要用行动来证明这一点。

骨头碎折的声音在冷风中听来更令人毛骨悚然,断臂人的惨叫声凄厉如狼嗥。

连根冰冷的目光刀锋般在大汉们的脸上划过,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有没有人来抬这五口棺材?”

没有人过来。

连一个人都没有。

坐在轮椅上的人终于放下酒杯,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用的。”他说,“你就算杀了他们也没有用的,还是一样没有人敢来动这些棺材。”

连根霍然回头,怒视着他厉声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认得棺材上的旗子。”坐在轮椅上的人说,“三十年来,济南府周围八百里以内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敢动田老太爷的花旗。”

连根冷笑。

“动了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轮椅上的人说,“你为什么不自己过去试试?”

连根额上青筋一根根凸起:“我正要过去试试。”

板车仍在路上,棺材仍在车上,五面花旗仍在风中招展。

连根一步步走过,手背上的青筋也已毒蛇般凸起。

他居然真的要伸手去拔旗。

凭他一双铁掌上的功夫和神力,就算是大树也可以连根拔起。

但他却拔不起这几面小小的花旗。

他的手刚伸出去,已经有一个枯瘦矮小、头秃如鹰的黑衣老人站在板车上,用一只枯瘦如鸡爪般的手,闪电般握住了他的铁掌。

连根的脸立刻扭曲,虽然还是标枪般地站在那里,冷汗却已黄豆般直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