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戎马逸 第一章 西征日调万黄金(第2/5页)
他心里转念,一时沉吟道:“一举解决只怕也难。朝中的那些人想来读书读多了,以为打仗跟做诗一样,提笔间顷刻杀人百万,实际哪有那么快的?王横海将军如能精心操持上三五年,也许西北一带,可以一平兵患。”
杜方柠笑道:“偏你这么认真,咬文嚼字的,还笑话别人是文人,别人不过是夸张一下嘛。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包括皇帝,哪个不是爱听好听的?如果不吹嘘大点儿,说什么‘一战可竟全功’,他们哪有耐烦卷入那么繁冗的边庭细务。你当都是你呀,做事傻踏实,靠的是百战立威,积小胜为大胜。朝中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养尊处优、虚躁浮华的,只凭一时兴至拍拍脑袋做事。不哄得他们高兴了,咱们是一点事也做它不成的。”
韩锷听着她若娇若嗔的话,只觉一点温柔在自己心头慢慢涨起,笑道:“方女侠,下官领教了,方女侠精通世路。以后,下官的前途,就全靠方女侠指点了。”杜方柠微微一笑:“那可也要你听我的——不听的话我也没辙,要听我的话,做到位极人臣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的话中隐有深意。在她的世界里,好多价值本已确定,她也一直想把韩锷完全拉入自己的世界中,虽然明知,自己喜欢他的恰恰是因为他正好不在自己那个世界的价值秩序之内。
韩锷只微微一笑:“方女侠的话,下官又怎敢不听。”他眼儿一抬,正恰恰停在杜方柠那因天热而微微敞开的领口上,不自觉目光就热辣辣起来,一向端直的他口气里不由也沾上了些涎皮涎脸的味道。但这话轻飘飘的,说来好如玩笑,方柠听了就知他这是暗里婉拒了。
杜方柠感到他的目光,脸一红,自饮了一杯酒,笑道:“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以后,你真的什么都听我的?”她眼儿斜睇,如果有韩锷真心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那她势弱已久的城南姓真是获得强助。
韩锷只觉心头一热,看着她吐气如兰的样子,几乎冲口就要答道:“是”。可他也猛觉这么再调笑下去不免大是危险——他总免不了有那样一种感觉,在这一场与杜方柠的交往中,自己付出的都是真心,可她、却掺杂了太多的人事。好多时,杜方柠脱略于尘俗之外时,自己觉得她是那么可爱可敬。但只要一涉及世路,韩锷就会觉得自己只是她很得意用来也很顺手的一枚棋子,而方柠她,一直想要的不过就是自己全部入她掌控。
她是自由的,普天下的女子,也少有她这样敢作敢当——独行塞外,自开功业,力守孤城,那已不是寻常女子可为。但她也是不自由的,在洛阳城里,她还有她的家族、她的经营、她的……丈夫,自己再与她怎么样,却又算是个什么人呢?韩锷想到这儿,脸白了白,没有吭声。杜方柠在等他时想来已喝过一些酒,这时微醺着,心中高兴,却没注意到他神色的细微变化,只听她低声唱道:
“著取戎衣为与谁,双蛾久惯笑须眉。忽然旖旎行边塞,且驱骢马越斑骓……乐陶陶、且衔杯,行矣关山不需归。战罢银河悬青索,系取长庚与相偎……”
韩锷听得心中一阵轻颤。方柠她,虽为女儿,但这一场情事,其实她从来都是主动的。就像她唱——战罢银河悬青索、系取长庚与相偎,那也是她主动的系缚与操控。
那歌声柔柔的,杜方柠所有的杀伐决断这时都隐藏在一片柔情之下,让人觉得。这么温柔柔的披着一层绮靡之纱,就是入她毂中,却也没什么不甘的了,那一股柔情让韩锷也不能不心动。他听到心里一个独立的自我轻轻呻吟了一声,由不住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向杜方柠的手上罩去,口里低声道:“方柠,前日居延之围,多靠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