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避之屋 The Shunned House(第16/17页)
虽然双手抖得厉害,但我并没有停下;不久,我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坑的面积大约有六平方英尺,随着它的深度不断增加,那种邪恶的臭味也变得越来越强烈了;我开始确信自己即将接触到那个魔鬼般的东西——在长达一个半世纪的岁月里,这屋子一直被它所散发出的气息诅咒着。我想知道它看起来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它会有着怎样的外形,怎样的质地,在依靠吮吸活人生命度过漫长岁月后,它变大了吗?最后,我爬出了深坑,扒开了周围堆积起来的泥土,然后将几大罐硫酸搬运到深坑的两侧。这样一来,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快速地将所有酸液全都倒进那个深坑里。在做好布置后,挖出来的泥土被倾倒在了深坑的另外两侧。我放慢了挖掘的速度,并且带上了防毒面具,因为四周的恶臭变得越来越强烈了。我知道自己正在接近某个埋藏在深坑底部、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东西——这种想法让我觉得有些慌乱,几乎丧失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突然间,我的铁锹接触到了某些比泥土更柔软的东西。我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做了个动作,仿佛想要从齐脖深的坑里爬出去。接着,勇气回到了我的身上,借着手电筒的光芒,我刮掉了更多的泥土。泥土下露出了一块有些浑浊却如同玻璃般的表面——像是某种已经凝固并且有点儿腐烂的胶冻,而且给人一种半透明的感觉。我又刮开了一些泥土,发现它有着一个确定的形状。那个东西是由折叠在一起的两部分,叠靠在一起的两个部分间还留着一道空隙。露出来的部分非常巨大,呈现出大致的圆柱形;就像是一个对折起来,巨大而又柔软的蓝白色套管。套管中最粗部分的直径约有两英尺。于是,我又刮掉了些泥土。接着,我猛地从坑里跳了起来,远远地逃离了那个污秽的东西;疯狂地打开沉重酸罐的盖子,将它们倾倒在地,让极具腐蚀性的液体一罐接一罐地灌进那个阴森的坑洞里,浇洒在那个不可思议的畸怪上——我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正是它巨大的手肘。
随着酸液源源不断地灌进坑中,由黄绿色的蒸气组成的灼目洪流狂暴地从深坑里涌了上来。居住在小山上的居民一直在谈论那天的黄雾,他们说那是工厂垃圾倒进普罗维登斯河后,腾起的可怕刺鼻气味,但我知道他们弄错了黄雾的源头。他们还谈论说同一时间从地下的水管或气体管道里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但他们又弄错了,我可以纠正他们,只要我敢将那些事情说出来。那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惊骇,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在倒空了第四罐硫酸后,我的确昏了过去,因为在那之前刺鼻的气味已逐渐突破了防毒面具的保护;但当我再度苏醒过来时,我发现深坑里已经不再散发新的蒸气了。
随后,我将剩下的两罐硫酸也倒进了坑里,但却没有产生什么变化。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已经能安全地将土填回坑里了。黄昏降临时,我还没做完手里的工作,但恐惧已经离开这屋子了。湿气中的恶臭已渐渐消散,所有的奇怪蕈菌全都枯萎了,变成了某种无害的灰白色粉末,被风吹散在地面上。大地深处的某个恐怖怪物已经被永远地消灭了;如果这世上有地狱,那么它终于收获了一个不洁怪物的可憎灵魂。我轻轻地拍实了最后一锹泥土,第一次痛哭起来,希望借此真诚地悼念我敬爱的叔叔。
到了第二年春天,苍白的草地与古怪的野草已经从这畏避之屋的梯台花园里消失了。不久之后,卡林顿·哈里斯将它租了出去。它依旧有些阴森,但它带来的奇妙感觉依旧让我着迷。后来,为了给一家俗丽的商店或是一栋低档的公寓大楼腾出地方,它最终还是被拆除了。知道这个消息时,我感到颇为宽慰,同时又古怪地觉得有些遗憾。庭院里那些原本不结果实的老树渐渐结出了甘甜的小苹果。去年,鸟儿已经开始在满是瘤节的树枝上做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