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费唇舌 The Rest is Wasted Breath(第2/4页)

谁喜欢陌生?

菲洛见过许多死人,杀过许多活人,还亲手埋过许多尸体。散播死亡,是她的任务和生活。但她从没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么多死人。病恹恹的草点缀四周,她滑下马背,走向大堆尸体。她完全看不出谁在跟谁打,分别是哪边的。

死人看起来都一样。

尤其被人洗劫后——盔甲、武器包括大半衣服都被扒光。尸体堆得老高,一根断柱在尸堆上撒下长长阴影。柱子似乎十分古老,剥落破碎的石面上长着枯草和点点青苔。一只大黑鸟收起翅膀,站在柱顶,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逼近的菲洛。

一个大个子半靠住一块碎石,了无生气的手握着一根断裂木杆,指甲塞满干血和黑土。菲洛觉得那本是旗杆。当兵的太在乎旗帜,她无法理解。举着旗帜不仅没法杀人,还没法自保,但那些兵宁愿为它而死。

“愚蠢。”她嘀咕,皱眉看着柱子上的大鸟。

“一场屠杀。”九指说。

巴亚兹摸着下巴喃喃自语:“但这些人是谁,又是谁干的呢?”

菲洛看到路瑟浮肿的脸上睁大了眼,担忧地靠在货车一侧。魁坐在他前面的驾驶席,缰绳松垮地垂在手边,漠然看着满地尸体。

菲洛翻过一具尸体嗅闻。皮肤苍白,嘴唇漆黑,但还没发臭。“没多久。可能两天?”

“没苍蝇?”九指皱眉看尸体。几只鸟在上方盘旋、观望,“只有鸟。它们也不来吃。怪事。”

“不对,朋友!”菲洛猛然抬头,只见一个男人穿过战场,朝他们疾步走来。这是个身穿褴褛外套的高个粉佬,一只手握着根粗糙不平的木杖,头发蓬乱油腻,长胡子纠结成团,脸上皱纹很深,一双鼓眼泡却十分矍铄。菲洛瞪着他,思忖自己为何没发现他靠近。

听到他声音,鸟儿纷纷起飞,却没散开,而是冲他飞去,有些落在他肩上,有些拍着翅膀,在他头顶绕圈。菲洛握住弓,抽出一支箭,但巴亚兹抬手拦住。“不。”

“看到没?”高个粉佬指向断柱,一只鸟拍拍翅膀,走上他伸出的指头,“百里柱!距阿库斯整一百里!”他放下手,那只鸟又跳回他肩膀,一声不吭挨着其他鸟站定。“你们在死亡之地边缘!没有动物会来这禁忌之地!”

“别来无恙啊,师弟?”巴亚兹道,菲洛不情不愿地放下弓。又一个巫师,她就知道。老傻瓜相遇,便要大动嘴皮子,滔滔不绝一番。

带来连篇谎话。

“伟大的巴亚兹!”来人走近后叫喊,“第一法师!空中之鸟、水下之鱼、地上之兽带来你到来的消息。现在我亲眼所见,仍难以置信。真的?那双受祝福的脚踏上了这片血腥的土地?”

他将木杖插地,大黑鸟飞离他肩膀,抓住木杖顶端,扑扇翅膀,站定身形。菲洛小心地后退一步,一手握住匕首。她可不想被这群东西把屎屙在头上。

“扎卡鲁斯,”巴亚兹动作生硬地跳下马鞍,菲洛觉得他并不开心,“你看上去身强体健啊,师弟。”

“我看上去疲惫不堪。疲惫不堪,满面风尘,疯疯癫癫,事实正是如此。你真可谓飘忽不定,巴亚兹,我把平原寻了个遍。”

“我们一路躲藏,卡布尔的爪牙也在找我们,”巴亚兹看着尸堆,眼角抽搐,“你干的?”

“是我的人,年轻的高图斯。我告诉过你,他像狮子一样勇猛,能重现旧帝国伟大皇帝的业绩!他俘虏了最大的对手、兄长斯卡罗,却又大发慈悲。”扎卡鲁斯哼了一声,“我不赞成,但年轻人有自己的行事方式。这些是斯卡罗最后的部众,他们不投降。”他若无其事地朝尸堆一挥手,肩上的鸟儿也随之扑打翅膀。

“所谓慈悲仅此而已。”巴亚兹回应。

“他们不愿逃进死亡之地,便在百里柱阴影下负隅顽抗,直至全军覆灭。高图斯从他们手中夺得第三军团军旗,那是斯多里克斯的军旗,和我们一样是旧时代的遗物!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