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因弗内斯,1945 第四章 踏进城堡(第5/6页)
“兰德尔被这么一击,手枪都掉了,詹妮打算去捡,不过抓住我的一个英国兵先把枪抢到手。”
我包扎完毕,一只手搁在他未受伤的肩上,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对詹米来说,说出所有事情似乎很重要,但我怕他一旦想起我在场会随即住口。
“等到兰德尔能喘口气说话之后,他下令把我们拖到屋外。他们脱掉我的上衣,把我绑在马车辕杆上。兰德尔整个人暴怒到极点,用他刺刀的刀面抽打我的背。你可能会觉得,这伤会让穿衣变得有点不便。这刀面稍微刺伤了我,不过兰德尔没持续抽打太久。”
原本开心的短促鼻息消失了,我手底的肩膀也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兰德尔停了手,转向被龙骑兵抓住的詹妮。他问她是想继续看我受刑,还是跟他一起进屋子里开心开心。”詹米的肩膀不安地颤抖着。
“我没办法动,但大声对詹妮说我没受伤,至少不太严重,所以她不必跟他走,除非他们在她面前割断我的喉咙。
“他们在我身后抓住詹妮,所以我看不见,不过从声音听来,她朝他脸上吐了口水。詹妮一定是吐了口水,因为兰德尔接着就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往后拉,刀子架在我的喉头。
“‘我有个想法,想采纳你方才的建议。’兰德尔的声音从齿缝间冒出,刀子刺穿我的皮肤,血冒了出来。”
“我看得到刺刀就在面前,还有血滴落在马车下的尘土上形成的图样。”詹米的声音就像陷在梦境里,我明白他因为疲倦和痛苦,已陷入某种近似催眠的状态,可能甚至不记得我的存在。
“我朝我姐姐大喊,告诉她我宁死也不愿她被这种人渣玷污。兰德尔把刀从我喉头上移开,把刀锋插进我齿间,所以我叫不出声音来。”
詹米揉揉嘴,仿佛仍尝得到钢铁的苦味。他停了下来,两眼直瞪着前方。
“接着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该说话的,但我得知道后续如何。
他像刚从睡梦中醒来,晃着身子,大手疲倦地揉按着颈背。
詹米突然开口:“詹妮跟他一起进了屋子,她以为兰德尔会杀了我。也许没错,之后我就不省人事了,因为一个龙骑兵用火绳枪托敲昏了我的头。醒来时,我双手被反绑,和一群鸡被关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往威廉要塞前进。”
“原来如此。我很难过,这一定是很恐怖的经历。”我静静地说。
詹米突然微微笑了,他疲倦的茫然感已消失:“噢,是啊,鸡可不是什么好旅伴,特别是路途漫长的时候。”他意识到伤口包扎已经完成,肩膀畏缩地试着动了几下。
我警告他:“别动!”我朝桌上看了一眼,以确定还有剩余的干布条可用。“你真的不可以动肩膀。事实上,我正准备把你的手臂靠着身体绑着。别动!”
他没再说话,而且当他知道这不会造成疼痛后,我感到手底下的身子也稍微放松了。我察觉到自己和这个陌生的苏格兰男子之间有一种诡异的亲密感,我想,部分是因为他告诉我的骇人故事,另一部分则是我们在漫漫长夜中,一路昏沉无语身体相依的骑马经历。除了我丈夫,我没和多少男人共寝过,不过我先前曾注意到,若要和他人共寝,我是说,真正睡着,还真需要这样的亲密感。这好像梦境从你体内流出,和他的梦境交融在一起,而后两人一起交叠在一张无意识的罩毯下。我想,这是某种返祖回溯吧?在较古老、原始的时代(就像现在?我的某部分意识这么问道),在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入睡是一种信赖的表现。如果双方彼此互信,单纯的睡眠能比身体交合更让人感觉亲密。
包扎完成了,我帮詹米穿上粗麻衣,把伤肩上的衣服调得宽松点。詹米站起身子,单手把衣服塞进格纹裙内,低头对着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