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5页)
对这个问题,黛安娜和玛丽一般的回答是一声叹息和几分钟显然悲哀的沉思。
但是,除了他常常不在家以外,还有一个阻止和他产生友谊的障碍:他的性格似乎是沉默寡言,心不在焉,甚至喜欢沉思。他热心从事牧师的工作,生活和习惯都无可指摘,然而他却并没有享受到每一个真诚的基督徒和实际的慈善家所应有的报酬,那就是心灵上的平静和内心的满足。晚上,他常常坐在窗口的书桌前,面前摊着纸张,停止阅读和书写,手托着下巴,出神地沉浸在我不知道的思想中,但是,他的眼睛频频闪动,又这样那样地睁大着,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的思想是激动不安的。
此外,我认为,大自然对于他来说,并不像对于他妹妹那样,是一种欢乐的宝库。有一次,我听到的只有这一次,他表达了对山丘嵯峨的美的强烈感受,对他称之为家的发黑的房顶和古老墙壁的天生喜爱;可是在他表现这种感情用的声调和言语中,忧郁却比欢乐多;他似乎从来没有为那些沼泽的宜人的寂静去那儿漫游过,也从来没有去寻求或品尝过它们所能给予的无数宁静的乐趣。
由于他不爱说话,我过了一些时候才有机会探测他的心灵。我在莫尔顿他自己的教堂里听他布道的时候,第一次对他的才能有了一个概念。我但愿能描述那篇讲道;可是这超出了我的能力。我甚至不能把它在我身上起的作用忠实地表达出来。
一开始是平静的——的确,就布道的语气和声调来说,一直到结束都还是平静的;可是不久就有一种真挚地感觉到而被严格控制住的热诚在清晰的语音中流露了出来,催促着刚劲有力的语言。这发展成了经过压缩、精练和控制住的力量。布道者的力量使人们的心灵颤抖、头脑震惊;但是两者都没被感动。从头至尾有一种奇怪的悲哀;没有安慰人的温和;其中还常常严厉地提到加尔文宗(1)的教义——上帝的选拔,命中注定,上帝的遗弃;每次提到这几点,听上去都像是宣判要遭劫一样。他讲完以后,我没有感到好一点,平静一点,也没从他的讲话受到更多一点的启发,我体会到了一种无法表达的忧伤;因为在我看来——我不知道别人是否也这样看——我所听到的雄辩似乎是深渊里发出来的。在那个深渊里,有失望的污浊沉渣,有不满足的渴望和勃勃雄心的恼人的冲动在活动着。我肯定,尽管圣约翰·里弗斯先生生活纯洁、为人耿直、虔诚热情,他还是没找到无法理解的那种上帝的安宁。我想,他跟我一样地没有找到,我对于我那打碎了的偶像和失去了的天堂怀着隐藏的、折磨人的惋惜。这些惋惜,我最近避免提到,但是却主宰着我,并且无情地虐待着我。
在这期间,一个月过去了。黛安娜和玛丽不久就要离开沼屋,回到等待着她们的完全不同的生活和环境中去,到英国南方的时髦的大城市里去当家庭教师。在那儿,她们各自在一家人家任职,那些人家的富有的、骄傲的成员把她们看做卑微的下人,既不知道也不寻求她们的天生的优点,只把她们学得的才艺像欣赏厨子的手艺和侍女的情趣一样来欣赏。圣约翰先生还没有跟我谈起他答应给我找的职位;可是,我要找个什么职业,却已经变成迫不及待的事了。一天早上,有几分钟,只有我跟他两人在客厅里,我大胆地走到窗口凹处去。那儿放着他的桌子、椅子和书桌,像个书房,变得神圣不可侵犯。我还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问他——因为要打破裹在像他那样的性格外面的那层沉默的冰,在任何时候都是困难的——可是,我刚要跟他说话,他却省掉了我这个麻烦,先开口了。
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抬起头来——“你有问题要问我吗?”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