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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德里克斯先生吗?”他说,“请坐。我觉得这把椅子是最舒服的。”他替我掸了掸椅垫,小心周到地站在我身边,直到我成功地屈身坐进椅子为止。随后,他拖过来一把直背椅子,放在我身边,好似要为我号脉。“现在你用自己的话把一切都告诉我。”他说。我想象不出除了用自己的话以外,我还能用别的什么话。我觉得窘迫不安,心里不是个滋味:我来这儿并不是为了得到同情,而是出钱(如果出得起的话)来换取某种实际的帮助。

我开口道:“我想知道你们替人盯梢的服务收费是多少?”

萨维奇先生轻轻抚弄了一下自己的那条带条纹的领带,说:“现在别为这个操心,本德里克斯先生。我为这回首次咨询收费三几尼【13】,不过如果你不想再往下进行了,那么我分文不取,什么也不收。最好的广告,你知道,”他像插入体温表给人量体温那样顺溜地把“陈词滥调”插了进来,“就是满意的顾客。”

我想,在一般场合下,我们所有人的行为都差不多,讲的话也一样。我说“这个案子很简单”,同时十分恼怒地意识到:在我开口讲述以前,萨维奇先生其实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在我不得不说出的情况里,没有一样东西是萨维奇先生会感到奇怪的;在他能从我的口述中挖到的材料里,没有一件不是当年已被挖出来过几十遍的。就连大夫有时也会被某个病人的病情弄得束手无策,而萨维奇先生却是个只治一种病的专家,这种病的每个病征他都熟悉。

他用一副温文尔雅得让人难过的腔调对我说:“不着急,慢慢说,本德里克斯先生。”

我像他的所有其他病人一样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往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解释道。

“啊,往下是我的工作了,”萨维奇先生说,“你需要做的只是给我情绪和气氛。我想我们是在讨论本德里克斯太太?”

“并非如此。”

“可人家是这么叫她,对吧?”

“不,这一点你全搞错了。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太太。”

“是你的朋友派你来的?”

“不是。”

“或许你同那位女士很——亲密?”

“不,一九四四年以后我只见过她一次。”

“这我恐怕就弄不太明白了。你说过的,这件案子是要派人去盯梢的。”

直到这会儿,我才意识到他让我多么恼火。“一个人是爱是恨,”我冲他发作起来,“难道都不能那么长久吗?别搞错了,我只是你那些嫉妒的委托人当中的一个,我并没有说自己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是我的案情里有段时间差罢了。”

萨维奇先生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衣袖上,仿佛我是个焦躁不安的孩子。“嫉妒并没什么不光彩,本德里克斯先生。我是一直把嫉妒当作真爱的标志来赞扬的。那么我们此刻说到的这位女士,你有理由认为她现在——同别人很亲密吗?”

“她丈夫认为她在欺骗他。她有私下里的约会。她为自己去什么地方的事撒谎。她有——秘密。”

“啊,秘密,是的。”

“当然啦,这里面或许并没有什么。”

“根据我长期的经验,本德里克斯先生,这里面几乎毫无例外都会有点什么。”萨维奇先生似乎觉得已打消了我的疑虑,足以让我安心往下治疗了。他回到自己的写字台边上,开始准备动笔记录了。姓名、地址、丈夫的职业。记到一半时,他停下笔来问道:“迈尔斯先生知道这次会见吗?”

“不知道。”

“我们的人肯定不会受到迈尔斯先生的注意吧?”

“当然不会。”

“这给本案增加了一个额外的困难。”

“或许过后我会把你们的结果报告拿给他看。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