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第十七章(第3/5页)
他开始考我。我什么也不懂,我几乎不看报纸,整个这段时间内我没有翻过一本书。
“您麻木不仁了,”他指出,“您不仅与生活隔绝,放弃自己的利益和社会的利益,放弃公民的责任和人的责任,您也与自己的朋友——您总还是有朋友的吧——隔绝;除了赢钱,您不仅抛弃了任何目的,甚至不肯去回顾自己的过去。我记得您的生活中热烈而强大的时刻;但是我相信,您把当时最美好的感受全忘记了;我确信,您的理想,您眼前最迫切的需要无非是去赌双数和单数,红与黑,十二个中间数等等,等等。”
“别说了,阿斯特莱先生,对不起,请别说了,别提它了,”我懊恼地大声说道,口气几乎是恶狠狠的,“您要知道,我恰恰什么也没有忘记;只不过我暂时将这一切置之脑后,甚至不去回想它,直到我的境况基本好转;到那时……到那时您会看到,我会死而复生!”
“十年以后,您还会再来到这里的,”他说,“我跟您打赌,那时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会提醒您咱们打的这个赌,就在这条长椅上。”
“行啦,”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为了向您证明我对往事并不是那么健忘,请允许我打听一下,现在波丽娜小姐在哪里?既然不是您赎我出狱,那一定是她了。从那时以来我就没有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不是,哦,不是的!我不认为是她赎您出狱。她目前在瑞士;如果您不向我问起波丽娜小姐的话,您就使我十分愉快了。”他斩钉截铁地、甚至气愤地说。
“那意思是,连您也被她深深地伤害了喽!”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波丽娜小姐是值得崇敬的人当中最值得崇敬的,不过,我再对您说一遍,如果您不再向我问起波丽娜小姐的话,您将使我感到极大的愉快。您从来都不了解她,从您嘴里听到她的名字,我觉得对我的道德感情是一种侮辱。”
“原来如此!但是您这话说得不对。请您想一想,除了她之外,我还能跟您谈什么呢?我们对过去的回忆不就在她身上吗?但是您放心,我并不想知道你们的私情,内心的秘密……我感兴趣的只是,这么说吧,只是波丽娜小姐的大致情况,仅仅是她目前的处境。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
“那好吧,就说三言两语吧。波丽娜小姐生了很久的病,目前还病着;她和我母亲及妹妹在英国北部住了一些时候。半年前,她的奶奶——记得吗,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婆——死了,留下七千镑的财产归她个人独得。现在波丽娜小姐和我的已经结婚的姐姐一家人正在旅行。她的弟弟和妹妹根据老奶奶的遗嘱也得到一笔钱,眼下正在伦敦求学。她的继父,那位将军,一个月之前在巴黎中风死了。勃朗希小姐待他甚好,不过他从老太太那里得到的全部财产,她都已经过户到了自己名下……大概就是这些情况。”
“德·格里呢?他是不是也在瑞士旅行?”
“没有,德·格里没有在瑞士旅行,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此外,我严肃地正告您,不要作类似的暗示和粗鲁的联系,否则咱们俩没完!”
“怎么,您不顾咱们过去的友好情谊?”
“是的,连咱们过去的友好情谊也不顾。”
“千万请您原谅,阿斯特莱先生。但是对不起,这里面丝毫没有粗鲁的、侮辱人的地方;我可是一点儿也不怪波丽娜小姐。此外,阿斯特莱先生,法国人和俄国小姐,概而言之,这种联系不是你我能够讲得清楚或彻底了解的。”
“既然您不再把德·格里的名字和另一个人的名字并提,那么我倒要向您请教,您说‘法国人和俄国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联系’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恰恰是法国人和必定是俄国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