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第十七章(第2/5页)
我租了个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清点钱钞,直到深夜三点钟光景。第二天早晨醒来,我已经不是仆人了。我决定当天就去高姆堡,我在那里没有当过仆人,也没有蹲过监狱。开车前半小时,我去赌场赌上两盘,只赌两盘,结果输了一千五百弗罗林。但我终究去了高姆堡,现在我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月……
我自然经常在惴惴不安中过日子,玩玩最起码的小赌博,等待着什么;我成天站在赌台旁观察,心里盘算着,连做梦也看见赌钱,但同时我也觉得我似乎麻木了,陷在泥淖中而不能自拔。我根据遇见阿斯特莱先生时的印象作出这样的结论。我们从那次以后没有见过面,现在无意间相逢;情况是这样的。我到花园里去,一边心里在盘算,现在我几乎没有钱了,不过还有五十盾,此外,好在前天我就跟下榻的旅馆结清了账目。因此,现在我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再去赌一次轮盘赌,——如果能赢点钱,可以继续赌下去;如果输了,而一时又找不到需要聘请教师的俄国人家,那我只好再去当仆人。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我穿过每天散步经过的公园和森林,往邻近的公爵的领地走去。有时候我常常这样走上四个小时光景,又累又饿地回到高姆堡。我步出花园,刚走进公园,忽然看见阿斯特莱先生坐在长椅上。他先发现我,喊了我一声。我在他身旁坐下。我发现他有几分摆架子,我的兴致顿时大减;否则的话,我倒是要为见到他而高兴得不得了啦。
“那么,您到这里来了!我早料到我会遇见您的,”他对我说,“不用您劳神细说!我知道,我全知道,您这一年零八个月的生活我了如指掌。”
“噢!原来您是这样关心老朋友!”我回答说,“您不忘朋友,应当赞扬……不过,慢着,您使我想起一件事情:我因为欠了两百盾的债而在鲁列津堡蹲监狱,是不是您赎我出狱的?一位不知姓名的人赎我出狱。”
“不是我,噢,不是的。您因为欠了两百盾的债而蹲鲁列津堡的监狱,我并没有赎您出狱,但是我知道您蹲监狱是因为欠了两百盾的债。”
“这么说,您还是知道是谁赎我出狱的喽?”
“噢,不知道;我不能说我知道是谁赎您出狱的。”
“这就奇怪了。这里的俄国人,我一个也不认识,而且他们大概也不会来赎我。那么是国内的人了,正教徒是会赎正教徒的。可我原来以为是哪个脾气古怪的英国傻子干的事哩。”
阿斯特莱先生略带几分惊讶听我说话。大概他原以为他会看见我一副悲观失望、垂头丧气的样子。
“不过,看见您充分保持着心灵的完全独立,甚至心情愉快,我感到非常高兴。”他说,可是神色很不痛快。
“那就是说,您心里懊恼得要死喽:为什么他没有一副穷愁潦倒、卑躬屈节的可怜相?”我笑着问。
他没有马上明白我的意思,等明白过来,他莞尔一笑。
“我倒是挺喜欢您的高见。我从这番话里知道我从前的老朋友是聪明的、热情的,同时又是放浪不羁的;唯有俄国人才能够兼有这么矛盾的品格。确实,人总是喜欢看到知己朋友在自己面前自卑自贱的;大部分友谊建立在别人的自卑自贱之上;这是聪明人都知道的古老的真理。不过在眼前的情况下,您相信我的话,因为您没有灰心泄气,我由衷地感到愉快。告诉我,您打算不打算戒赌?”
“哦,见它的鬼去!我马上就戒,只不过最好……”
“只不过最好现在去翻本?我正是这样想的;您不必说了,我知道,您是无意间说这话的,因而您说的是真心话。告诉我,除了赌钱之外,您什么也不干吗?”
“是的,什么也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