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第十章(第4/6页)
老太太对他观察了数分钟之久。
“告诉他,”老太太忽然着急起来,一面推我一面说,“告诉他,叫他别赌了,快点拿起钱离开这儿。他要输钱了,马上就要通通输光!”她焦急得气喘吁吁,想要提醒人家。“包塔贝奇在哪里?派包塔贝奇去对他说!去告诉他呀,告诉他,”她推着我说,“包塔贝奇究竟在哪里?走吧,走吧!”她自己对着那年轻人喊了起来。我俯下身坚决地对她低声说,这里可不许这么大声嚷嚷,连说话声音稍微大些都不允许,因为那要妨碍计算,人家马上会把我们撵出去。
“真糟透了!这个人完蛋了,那是他自己找的……我不能眼看着他把所有的钱都送回去。真是一头蠢驴!”说着,老太太忙把脸扭开。
左边,赌台的另外半边,赌客中间有一位年轻女子颇引人注目。她的身边有一个矮子,这矮子是何等样人物,我不知道,是她的亲戚?还是仅仅为了壮壮声势而把他带在身边?我不得而知。我原先已经注意到这位太太,她每天必到赌台,中午一点钟来,两点钟走,每天赌一个钟头。大家已经认识她,当即给她端来椅子。她从衣袋里掏出几个金币,几张一千法郎的期票,开始静静地下注,冷静地计算着,用铅笔在小纸片上记下数字,竭力想找出此时此刻各种机会出现的规律来。她用大笔的钱下注。每天赢一千、两千,多则三千法郎,——至多三千,赢了钱,她立即离去。老太太对她审视良久。
“唔,这个人不会输!像她这样的女人不会输!她是什么身份?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大概是法国女人,那种……”我轻声说。
“哦,马看蹄走鸟看飞。看来她手很长。现在你给我好好儿解释解释,轮盘每次转动是什么意思,应当怎样下注?”
我尽可能详细地给老太太讲解下赌注的许多套路,如红与黑,双与单,小数与大数是什么意思,最后讲到数字规则中的各种细微差别。老太太很用心地听着,牢牢记住,反复询问,把它背熟。每种赌法可以立即举出例子来,所以许多东西一学就会,迅速可以记住。老太太非常满意。
“那么,零是什么?这个庄家,鬈发的大庄家,刚才喊了一声零。为什么他把台上的钱都耙去了,一扫而光呢?这么一大堆,都吃去归他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太太,零是庄家吃进。如果小球儿跳到零上,台上无论下了多少注,通通归庄家吃进,数也不用数。固然,因为是零,还要再拨一次转盘,但庄家可以分文不赔。”
“是这么一回事呀!那我什么也得不到喽?”
“不,老太太,如果您事先把注押在零上,出来的果然是零,那人家就以三十五倍的钱赔您。”
“什么,赔三十五倍?这零经常出现吗?他们这些傻瓜,为什么不下注?”
“三十六比一的机会,老太太。”
“这是胡说!包塔贝奇!包塔贝奇!等一等,我身上也带着钱,瞧!”她从袋里摸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钱包,从里面取出一些弗里德里希金币。“拿去,马上押在零上。”
“老太太,零刚出过,”我说,“所以,现在好久都不会出来。您要输的,稍微等一等吧。”
“你瞎说,押上!”
“对不起,零说不定到明天也不会出来,您会输掉上千金币的,这种事情有过的。”
“哎,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怎么?输了?再押!”
第二枚弗里德里希金币也输掉了;我们押上第三枚。老太太在椅子上几乎坐不住了,眼睛像要冒出火来,紧紧盯住在转动的圆盘内一道一道的横档间跳动的小球儿。第三枚金币也输了。老太太按捺不住,坐不定了。庄家大声宣布是三十六,不是她所盼的零,老太太甚至用拳头擂了一下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