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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怕了,”她的朋友回应道,“你觉得什么时候能要回来?”
“我也不知道是否想要回来。”她回答,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我今天上午还看见它了。里面挤满了防暴警察。你可以想象得出来,他们把车里弄得多脏多乱。车门上还有一个大坑!”
敌对双方都能切身感受到战争带来的损失。现在,格拉纳达与外界的通信也受到了限制。咖啡馆供应的白兰地再多,也无法平息顾客的焦虑。那些有亲戚生活在其他城市的人们坐在桌前,为居住在科尔多瓦、马德里或遥远的巴塞罗那的儿女、舅舅或父母的安危忧心如焚,因为这些地方已经音信全无。梅塞德丝则不顾一切地想得到马拉加的消息。
现在,格拉纳达已经牢牢掌握在国民军的手中,他们不断向其他市镇派驻军队。安东尼奥和朋友听说很多军队遭到顽强的抵抗,大为振奋。虽然塞维利亚和格拉纳达之间狭窄的通道也被国民军掌握,并派驻重兵把守,但仍有很多地区坚持反击佛朗哥的军队。激烈的战斗甚至在小镇中发生,而佛朗哥本以为不需大动干戈就可以轻松夺取那些地方。
此时,法西斯长枪党在执行一项邪恶的任务——监视格拉纳达市民的言行。他们公开指控并处死有共和派嫌疑的人。反对新政权的罪名数不胜数,比如,在家中墙壁上发现共产主义宣传文字或图画,这些东西甚至可能是长枪党人自己画上去以罗织罪名的;在过去的某次选举中曾经投票支持社会党。他们随意逮捕和监禁市民,为这座城市蒙上血雨腥风。
在埃米利奥看来,圣母升天节的次日,八月十六日,是目前为止战争中最为恶劣的一天。在二十四小时内,他的密友亚历杭德罗和他心中的英雄洛卡都被逮捕了。这位诗人在军事政变发生前与家人一起来到格拉纳达避暑,但他发现同情社会党的自己很可能已蹈险境。于是,他离开家人,到一位长枪党友人家中避难。虽然他与右翼的支持者待在一起,但依然没能脱险。与洛卡同一天被逮捕的还有他的姐夫——市长门蒂席诺思。随后,市长在市政公墓的围墙边被枪决。
洛卡被捕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格拉纳达,三天来,他的家人和所有热爱他的人都在忧心如焚地等待。他不属于任何政党,几乎没有正当理由拘捕他。
当时,埃米利奥正在咖啡馆里忙碌,偶尔听到两位顾客的闲谈。他听出他们谈论的人是谁,但一开始,他以为一定听错了。
“他们开枪打中他后背,把他打死了,是吗?”有人问道。
“不是,打中的是他的屁股……”另一个人嘟哝道,“因为他是个同性恋。”
他们不知道,埃米利奥正真切地听着每一个字。
伊格纳西奥来到楼下,他无意中听到了最后几句,忍不住过来插嘴。
“对,就是这样——他们开枪打中他的屁股,因为他是个同性恋,一个娘娘腔!这个城市里,这种人太多了。”
咖啡馆里顿时鸦雀无声,连时钟滴滴答答的声响也显得那样尴尬,但伊格纳西奥仍然忍不住进行下一轮攻击。惊愕的人们无法阻止他开口。
“这个国家需要真正的男人。”他宣称,“如果到处都是娘娘腔,西班牙永远不能强大。”
说完,他昂首阔步地走出咖啡馆,消失在街道上。他的言论与很多右翼分子不谋而合:男子气概是成为合格公民的前提条件。
有一阵子,咖啡馆里没人做声。埃米利奥站在吧台后一动不动,泪水滚滚而下。他一度用衣袖擦去泪水,随即又流了下来。孔查走过来拉起儿子的手臂,将他带到吧台后面的办公室里,关上房门。顾客们重新开始闲聊,嘈杂声淹没了埃米利奥的呜咽。巴勃罗来到吧台接替了儿子的工作。亚历杭德罗也一直音信全无,埃米利奥感到局势前所未有地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