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第6/7页)
“如果我现在有时间,”狄更斯仿佛暗自寻思着,“我可以治愈你的执迷,让你解脱它的束缚。”
我站起来,开始不耐烦地来回踱步:“查尔斯,如果你出版这本书,恐怕连命都会解脱。你告诉过我祖德要你帮他写传记……你写的却是讽刺作品。”
“完全不是。”狄更斯笑道,“这会是一本非常严肃的小说,探讨罪犯内心世界层层叠叠的纠葛与矛盾。这个罪犯既是杀人犯,也是鸦片成瘾者,更是催眠大师兼催眠受害者。”
“查尔斯,人怎么可能既是催眠大师又是催眠受害者?”
“亲爱的威尔基,等我把书写出来,请你读一读,你就会明白的。很多真相都会揭露,不只是书中的疑案,或许也包括你的某些困境。”
这话一点儿道理都没有,我不予理会。“查尔斯,”我上身靠向他书桌,俯视坐在椅子上的他,恳切地说,“你当真相信鸦片会让人梦见熠熠生辉的短弯刀、几十名舞姬和——什么东西?——‘无法计数向前奔驰、彩色的艳丽大象’吗?”
“‘……披挂千变万化艳丽色彩的白色大象与侍从。’”狄更斯纠正我。
“好吧。”说着,我后退一步,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可是你当真相信真正的鸦片梦里会有不管多少头披披挂挂或奔驰向前的大象与闪耀的短弯刀吗?”
“我也服用过鸦片。”狄更斯低声说。他几乎有点儿乐陶陶。
坦白说我翻了白眼:“毕尔德告诉过我。你只用了一丁点儿鸦片酊,而且只有几次,是在你最后几场朗读会期间睡不着觉的时候。”
“一样。亲爱的威尔基,鸦片酊就是鸦片酊,鸦片就是鸦片。”
“你用了多少量滴?”我持续来回踱步,从这扇敞开的窗子走到那扇敞开的窗子。也许是那天早上我多喝的鸦片酊让我精神如此亢奋。
“量滴?”狄更斯问。
“滴进你酒里的鸦片数量?”我问,“几滴?”
“哦,我不清楚。我服用鸦片酊的那几个晚上,是多尔毕帮我处理的。我猜两滴吧。”
“两量滴……两滴?”我又问一次。
“对。”
我静默一分钟。我来到盖德山庄做客的这个长周末,只带了随身瓶和一小罐补充瓶。当天我已经喝了至少六百量滴,或许是一千两百量滴。接着我说:“可是亲爱的查尔斯,你没办法让我或任何真正研究过这种药剂的人相信你做过这些大象、弯刀和金色圆顶的梦。”
狄更斯哈哈大笑:“亲爱的威尔基,正如你曾经说你……‘做过实验’——我记得你是这么说的——确认你《月亮宝石》里的弗兰克林·布莱克能够趁他未婚妻入睡时进入她卧房……”
“她卧房隔壁的客厅,”我纠正他,“我的编辑要求我改的,他说这样比较符合礼法。”
“啊,没错。”狄更斯笑着说。当然,他就是那个编辑。“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了鸦片酊,睡梦中走进他未婚妻卧房隔壁的客厅偷了钻石……”
“有关这段情节的真实性你已经质疑过不止一次了。”我不悦地说,“我也告诉过你,我自己在鸦片酊作用下试验过类似状况。”
“亲爱的威尔基,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将这个观点延伸,融入你的情节。所以我也发展出披挂彩毡的大象和熠熠生辉的弯刀,来撰写更伟大的故事。”
“查尔斯,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才是?”狄更斯显得很好奇,同时也显得很疲倦。那些日子里,只要他没有为人朗读或跟大家一起玩游戏,就会显现出他突然变成的那个老头子模样。
“重点在于如果你出版这本书,祖德就会杀了你,”我说,“你自己告诉过我他要的是传记,不是一本充斥着鸦片、催眠和所有埃及相关事物的奇情小说,以及一个名叫祖德的软弱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