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9/10页)

我往前走,她只好往前移动,免得被我撞上。一路上她都没有反抗,直到楼梯门打开,我催促她踏进那个黑暗矩形。

她却步了,转身向后,眼神就像狄更斯那头爱尔兰猎犬苏丹最后一次跟我们出门散步时一样,显得确定、哀伤又难以置信。

“我不要……”她说。

“亲爱的埃格妮丝,把每一根蜡烛都点亮。你要出来的时候就敲敲门。”说完我把她推进去,锁上门。

之后我从流理台取来我藏起来的铁锤、木料和钉子,开始把所有东西照原样钉回去,确认每一根钉子都钉进门框上原来的洞里,等乔治和贝西回来,屋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原封不动。

她当然会尖叫,很大声,不过格洛斯特街90号的墙壁和门板都很厚。我站在厨房离她才几米远,也只勉强听得见尖叫声。我相信在外面人行道或街道上肯定听不见。

她在厚实的橡木门板另一边使劲敲打,之后徒手爬抓(听起来像)。等我把最底下那块木板钉好,她已经不叫了。这块木板会阻绝任何光线从门缝底下钻进漆黑的楼梯。

我把耳朵贴近木板,仿佛听见脚步声——缓慢又犹豫——上楼的声音。即使到那个时候,她心里应该还以为这是我的残酷把戏,以为等她点好楼梯口的蜡烛,我会放她出来。

最后一声尖叫出现的时候,非常响亮。那声音为时甚短,而且一如我的预期,乍然又惊悚地中断。

之后我上楼检查她的房间。我看得很仔细,不去管时间已经很晚,也不在乎付钱让他在外面等的车夫。我要确认埃格妮丝没有在她自己或她父母房间或屋子里任何地方留字条,她所有重要衣物和个人物品是不是也都收进那两只廉价手提袋。

她床铺得很整齐,床罩底下有个没有曲线也没有眼珠子的破布偶。她会不会带这个去爱丁堡?我认为她应该会带,于是将它带下楼,塞进比较大的那只手提袋。

封死的仆人用梯里寂静无声。

我拿起铁锤和铁锹重新回到地下室,在那里穿上乔治平常做些脏污工作时都会穿的橡胶长围裙。我还借用了他的工作手套。我只花了几分钟就把半满的储煤地窖里靠后墙那些煤炭铲开,墙上那个堵起来的裂缝仍然看得见,可是砖块和石块之间的灰泥并不牢固。我拿起铁锹弄松砖块。

时间比我预估的来得久,话说回来,我不赶时间。最后,两年前6月9日那天晚上祖德钻进来的那个洞露出来了。我把蜡烛伸进洞里。烛火在遥远而潮湿的气流中摇曳,却没有熄灭。圆形烛光以外是一片漆黑,底下深处更是没有半点光线。

我把埃格妮丝那两只装得太满的手提袋全塞进洞里,侧耳倾听它们落在水里或地面的扑通或砰声。什么都没有,仿佛我家屋子下面那个洞没有底似的。

我花了更多时间把石块和砖头搬回原处,抹上新的灰泥。这简单的石匠技术得自我叔父。小时候我很引以为傲,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之后我把煤炭铲回原处,放好所有工具和围裙手套,重新回到楼上彻底清洗一番,再收拾一两星期的衣服,包括两件刚烫好的衬衫,放进宽扁行李箱。然后我走进书房拿取所有写作工具和用得到的数据(包括写了《黑与白》开头的手稿),再上楼到埃格妮丝的小房间,把她的字条放在她父母容易看见的地方。最后我把屋子上下巡视一遍,确认所有物品都在原位。后梯仍然没有任何声响,我相信永远也不会有。之后我带着大行李箱和皮革公文包走出家门,锁上前门。

车夫看见我出来,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帮我把行李箱抬下门阶,越过马路边沿,送进马车的行李厢。

“非常感谢你等我,”我有点儿喘气,心情却很愉快,“我不知道收拾东西要花这么多时间。天气这么冷还让你等这么久,希望你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