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4页)
“她没跟我说过。”查理说,“蓝塞斯医生为什么戴面纱?”
“当然是因为烧伤疤痕,伤得很重,是哈丽叶……呃,柯林斯太太说的。也就是你们亲爱的母亲。蓝塞斯医生不想吓着路人。”
我别开头,暂时闭上双眼。等我睁开眼睛,我看见母亲紧绷的脸和她张开的干燥嘴巴,她同样干燥的舌头像一截放错地方的绳索,垂在外面。她暴凸的白眼球像两颗蛋,被强大外力硬塞进人类的眼皮里。
“韦尔斯太太,”查理轻声说,“能不能麻烦你把那个偶尔帮母亲跑腿的邻家男孩找来?我们要发个电报给伦敦的毕尔德医生。威尔基在这里写,让那男孩带去。”
“查理少爷,这么晚还发电报吗?电报局再过不到半小时就关门了。”
“所以我们才要赶快,不是吗?韦尔斯太太,感谢你的帮忙。可以的话,我母亲也会亲自感谢你。”
我出门前跟卡罗琳恶言相向。
她无可避免地、无理取闹地盘问追查,强逼我回答,就算我把电报内容给她看,她还是百般阻挠不让我出门。
“你昨晚上哪儿去了?”她连声追问,“你叫埃格妮丝烧掉的那些破烂衣服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些衣服上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味道?你什么时候才会从唐桥井回来?今天的晚宴怎么办?剧院门票又怎么处理?大家都很期待……”
“首先,把那些该死的彩带拉下来扔掉。”我大声吼叫,“晚宴你爱办就办,你想跟我那些男性朋友去看戏也请便。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趁我不在时花我的钱请客或享乐。”
“威尔基,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愿意我帮你招待朋友吗?你不愿意我用你的门票去欣赏你写的戏吗?你不是答应十几个朋友今晚让他们坐在作家包厢里当贵宾吗?那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我怒吼道,“下地狱去!”
卡罗琳愣住了。
“我妈妈快过世了,”最后我用单调又尖锐的语气说,“至于你想跟谁一起吃晚餐或看戏,就算你想跟魔鬼去我都不在乎。”我把所有怒气发泄在她身上,“跟你的水电工去也无妨!”
卡罗琳仍然一动不动,从胸口到发际线一片红晕:“威尔基,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猛地打开门,门外的浓雾和寒气直蹿进来。我冷言嘲笑她:“亲爱的,你他妈的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说的是乔瑟夫·克罗,爱文纽路上那家酒商的儿子,职业是水电工,兼职是爱情骗子,或爱情俘虏。也就是你背着我在我家款待他、圣诞节到现在偷偷见过他五次的那个‘克罗先生’。”
说完我用力甩上门离开,留下满脸通红又失魂落魄的她。
那天下午查理驾着雪橇到火车站接我的时候,唐桥井沉寂得很诡异。当时下着大雪,令人惴惴不安的惨白浓雾笼罩四周。那天晚上十点,全身裹得密不透风的毕尔德乘着同一部雪橇穿过严寒雾气抵达时,空气中的静谧与浓雾几乎叫人窒息。这回同样由总是病恹恹却似乎从不倦怠的查理负责去接他。查理去接毕尔德时,我跟我母亲和已经入睡的韦尔斯太太留在家里。艾肯巴克医生老早就回家去了。
毕尔德默默握住我的手表达同情,之后就去诊察母亲,我跟查理在另一个房间等候。壁炉的火焰转弱,我跟查理决定不再多点蜡烛或灯。韦尔斯太太睡在另一边角落的沙发床上,我跟查理低声交谈。
“你上星期见到她的时候她不是这样?”我问。
查理摇摇头:“她只说这里疼那里痛,呼吸不顺畅,你也知道她向来如此,抱怨个没停。不管这次是什么问题,当时没有一点儿征兆。”
片刻之后毕尔德出来,我们叫醒韦尔斯太太,让她一起听听医生怎么说。
“哈丽叶显然有严重脑出血。”毕尔德轻声说,“你们也看得出来,她已经失去语言能力,没办法控制随意肌,很可能连思考能力也丧失了。她的心脏好像也受到影响,在肉体上,她几乎等于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