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6/8页)

“他的传记。”我说。或许狄更斯已经听烦了我一再重复他的话,但我自己肯定比他更厌烦。这个以一顿美好料理和笑声揭开序幕的夜晚如今已经升高,或沦落到彻底疯狂的境地。

“基于这个原因,祖德才没有把他的满腔怒火发泄在我、我的家庭、该死的菲尔德、你,以及所有伦敦人身上。”狄更斯疲累地说。

“我?”我不明白。

狄更斯仿佛没听见我的话:“我几乎每星期潜入炼狱般的伦敦地底城,”他接着说,“每星期我拿出笔记本聆听,记笔记,点头,提问,记下这些对谈的任何信息,尽我所能拖延不可避免的后果。”

“不可避免的后果?”

“亲爱的威尔基,万一那个怪物发现我根本没有写他那本可憎的‘传记’,他的愤怒就是不可避免的后果。但我听了很多……太多了。我听见许多古老仪式,恶心的程度超出任何理性英国人的想象。我听见催眠的磁力作用被拿来达到无法无天又难以言喻的目的,比如诱惑、强暴、煽动、利用他人进行报复、恐怖与谋杀行动。我听见太多事了。”

“你不可以再到地底城去了。”说着,我脑海中浮现出圣阴森恐怖教堂地底深处拉萨里王幽静又令人愉悦的凹室。

狄更斯又笑了,但这回笑得不那么畅快:“如果我不去,他就会来找我。我的巡回朗读会、火车站、苏格兰、威尔斯和伯明翰的旅馆、盖德山庄,任何夜晚。狄更森梦游那天晚上,在我二楼窗户外面的就是他的脸。”

“那么祖德杀了狄更森吗?”我把握机会出击。

狄更斯瞪着我猛眨眼,之后才缓慢又疲倦、或许带点儿罪恶感地回答:“我不知道。狄更森要我当他名义上的监护人,只有几星期时间。他继承的遗产都通过我的账户和我的支票提领出去了。之后他就……离开了。我只知道这么多。”

“可是,”我乘胜追击,“祖德肯定既想要狄更森的钱,又想写传记,他会不会运用他的邪恶催眠能力教唆某个人杀死狄更森,窃占他的钱,用在自己的……图谋……上?”

狄更斯看我的眼光异常坚定又极端冷峻,我只得缩回自己的椅子里。

“嗯,”他说,“祖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有可能让我杀死狄更森,再帮他把钱带到地底城神庙,事后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会以为那是一场梦,很久以前某出舞台剧的片段记忆。”

听见他的自白,我心脏狂跳,呼吸几乎停止。

“或者,”他又说,“亲爱的威尔基,他也可能让你去做那些事。祖德当然也知道你,他也安排了任务给你。”

我呼出一口气,干咳几声,努力缓和心跳。“胡扯,”我说,“我没见过那个人,假使他真是人的话。”

“你确定吗?”狄更斯问。那抹邪恶笑容再次从他胡子之间露出来。

我想到刚刚狄更斯莫名其妙提起我在伯明翰的经历。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或许也是唯一的机会,问个清楚。可是在此刻窄小闷热的书房里,我的头抽痛的速率就跟我心脏的狂跳一样又快又急。于是我说:“查尔斯,你说他到你家去?”

“是。”狄更斯拖长了尾音,叹口气往后靠向椅背。他掐熄只剩一小截的雪茄。“我很煎熬。要保守秘密,长期处于恐惧中,在他面前虚与委蛇演戏应付。经常到伦敦去,还有进地底城的恐怖经验的后遗症。总是担心乔吉娜、凯蒂、孩子们……还有爱伦的人身安全,我身心俱疲。”

“当然。”我喃喃应道。我想到菲尔德和他手下在外面的滂沱大雨中,守候着。

“所以我一定得去美国,”狄更斯轻声说,“祖德不会跟着我去。他没办法跟去。”

“为什么不?”

狄更斯猛地挺直上身,瞪大眼睛望着我,打从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全然的恐惧。“他就是办不到!”他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