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6页)

“当然不是,”菲尔德说,“我说的是比利,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好孩子比利·蓝柏。还有他的老板伊丽莎白·达比小姐。她是这家酒馆的店东,已经在这里经营二十八年了。”

“这里不是六个快乐脚夫酒馆吗?”说着,我谨慎地啜饮一小口酒。我全身上下刺刺麻麻的,仿佛是一条在我默许下入睡的胳膊或腿。只有我的头例外,我的头在抽痛。

“据我所知伦敦没有那样一家酒馆。”菲尔德探长笑着说,“这家酒馆叫‘环球与鸽子’,已经很多很多年了。作家克里斯托弗·马洛也许曾经在后面的房间跟女人胡搞,或者在对面更危险的白天鹅酒馆。不过柯林斯先生,白天鹅不适合绅士出入,即使您这种富有冒险精神的绅士也不妥当。那里的店东也不会像我可爱的伊丽莎白一样开门让我们进来,还帮我们温雪莉酒。干杯,先生。也请您说明一下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提供消息。”

温热的雪莉酒让我昏沉沉的脑袋慢慢回神。“探长,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消息可以提供。”我的口气有点儿尖锐,“狄更斯忙着准备到各地的胜利巡回朗读会。我只见过他几次,过程中都没提到你们共同关注的那个幽灵祖德。从圣诞夜以后再也没提过。”

菲尔德探长上身前倾:“也就是祖德飘浮在狄更斯先生二楼卧室窗外那件事。”

这下子换我发笑,但我马上就后悔了。我一手揉捏发疼的前额,另一只手举起酒杯。“不,”我说,“是狄更斯先生宣称他看见祖德的脸飘浮在他窗子外。”

“柯林斯先生,那么您不相信飘浮这种事?”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我绷着脸说。

“您却好像在文章里表达过截然不同的见解。”菲尔德探长说。他肥胖的食指动了一下,男孩比利连忙过来重新斟满我们还在冒热气的酒杯。

“什么文章?”我问。

“我记得那些文章都收录在一本叫“居家磁力之夜”的书里,每一篇都清清楚楚署名W.W.C,也就是威廉·威尔基·柯林斯。”

“天哪!”我叫得有点儿大声,“那些东西应该有……多久?有十五年了吧?”他说的那些文章是我在1850年早期为怀疑论者乔治·刘易斯的周刊《领导者》写的。我只是报道当时非常流行的一些客厅实验:比如男人或女人接受催眠;无生命物体——比如杯子里的水——被催眠师催眠;灵敏体质者表演读心术或预测未来;跟亡者沟通等。对了,现在我撇开鸦片、酒精和头痛想起来了,有个女人让自己和她坐着的高背椅一起飘浮在空中。”

“柯林斯先生,过去这段时间以来有什么特别原因让您改变想法吗?”我发现菲尔德霸道又含沙射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惹人厌。

“探长,那些不是我的观点,只是当时的专业观察。”

“可是您不再相信男人或女人——比如说某个学习一个久被遗忘的社会的古老技艺的人——能够飘离地面三米,在狄更斯先生的窗外窥探?”

够了,我受够了这些鬼话。

“我从来就不相信这种事。”我拉高嗓门儿,“十四五年前,我以一个年轻人的眼光报道发生在某些人家客厅里的不可思议……事件……以及在场目睹这些事的人信或不信的态度。菲尔德探长,我是个现代人,这句话在我这个年代的人的解释就是‘不信鬼神的人’。比方说,我甚至不认为你那位神秘的祖德真的存在。或者我用更明确更肯定的方式表达:我相信你跟狄更斯基于各自不同的目的,利用了某个人物的传奇,而你们都把我当成你们游戏里的棋子,不管那是什么游戏。”

以我当时的状态,时间又是天将破晓,这段话实在太冗长,说完后我把脸埋在热乎乎的雪莉酒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