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6页)

我们走过林肯酒馆绿地。约翰·福斯特结婚前曾经在这附近住过很长时间,狄更斯的《荒凉山庄》里那个恶棍律师的地址就是福斯特过去的住处。我经常怀疑那是否只是巧合。

我们穿越绿地来到牛津街,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站在路边等待运货马车隆隆驶过,接着又有几架马车经过。菲尔德从背心口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十一点二十五分,”他说,“马莎小姐现在已经到了伦敦郊区,要回雅茅斯。”

我把手杖像棍棒似的抓在手上。“原来你派了人跟踪我们大家,”我咬牙切齿地说,“探长,如果你叫手下做这些事,那么你浪费的不只是时间,还有金钱。”

“说得好,”菲尔德说,“柯林斯先生,正因如此,您提供的消息可以节省你我的时间。”

“既然你昨天跟踪了我,”我说,“那我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了。”

菲尔德笑了。“我知道您跟狄更斯先生步行三小时的路线,却不知道你们的谈话内容。不过我知道你们从库林湿地折返后一路上聊了很多,或者应该说狄更斯先生说了很多话。”

听到这番话,我意识到一股热辣辣的怒气从脖子蹿到了脸上。我跟狄更斯散步的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任何路人,原来一直有某个恶棍在附近徘徊。即使我跟狄更斯只是一起去午后健走,没有做任何坏事,我还是深感内疚,也觉得被人偷窥。再者,阴险的菲尔德又是如何知道马莎就在他说话的十分钟前搭十一点十五分的火车离开的?难不成他某个手下十万火急从查令十字站奔过来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他好管闲事又爱威胁人的老板?或者他的探员此时正在格雷酒馆或七日晷柱跟他打手势?我的怒气节节升高,直到我的心脏在浆烫过的衬衫底下怦怦狂跳。

“探长,那么你要不要说说此时此刻我要上哪里去?”说着,我气呼呼地向左转,大步走上牛津街往西行。

“柯林斯先生,我猜您正要去大英博物馆。很可能会在那里的阅览室待一会儿,多半是去参观考古学家莱亚德和里奇在尼尼微挖掘的古物和埃及文物。”

我停住脚步,只觉后颈寒毛直竖。

“今天博物馆休馆。”我说。

“是没错,”菲尔德探长说,“可是您的朋友里德先生会在那里等着帮您开侧门,再给您一张特别参观证。”

我朝年届六十却依然壮硕的菲尔德跨了一步,用轻柔却十分坚定的口气说:“先生,你搞错了。”

“是吗?”

“是,”我死命捏住手杖,几乎觉得黄铜握把开始弯折,“菲尔德先生,你的威胁对我起不了作用。我是个胸怀坦荡的男人,对朋友、家人或读者都没什么好隐瞒的。”

菲尔德举起双手,仿佛我的话带给他无比震撼似的。“柯林斯先生,当然,当然。何况威胁这种字眼儿绝不能出现在像我们这种绅士的对话中。我们只是在探索某个共同关切的议题。先生,如果您需要避开某些潜在性的难题,我随时听候差遣。事实上,那就是我的职责。探员致力于运用信息来协助社会贤达,而不是去伤害他们。”

“你这些话恐怕很难说服狄更斯,”我说,“尤其是如果他发现你还在跟踪他。”

菲尔德摇摇头,表情近乎哀伤:“我的目的正是帮助并保护狄更斯先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跟那个自称祖德的恶魔交谈让自己陷入何种险境。”

“根据狄更斯告诉我的话,”我说,“他遇见的那个祖德只是受到误解,不是什么恶魔。”

“的确。”菲尔德喃喃应道,“柯林斯先生,您还年轻。至少相对上还年轻,比我跟狄更斯年轻。请问您记得路肯阁下的命运吗?”

我停在一根灯柱旁,用手杖敲着地上的石板:“路肯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