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6页)
等狄更斯夫妇在罗马安顿下来,德莱露夫人因为与催眠大夫分隔两地,病情明显恶化。埃米尔来信说那个鬼魂似乎重新出现,而且又控制了奥葛丝塔。“距离太远,我没办法击败它,也没办法压制它。”狄更斯回信道,“只要能靠近她,在她身边继续使用那股磁流力量,我相信我可以将它像玻璃一样击碎。”
不久后德莱露夫妇就抵达罗马,狄更斯重新开始每日疗程,这令凯瑟琳无比错愕。他写道:那时他每天催眠她,“有时在橄榄树下,也曾在葡萄园里,或在旅途中的马车上,偶尔在中午歇脚的路边酒馆里”。
就是在这个阶段,狄更斯告诉埃米尔,德莱露夫人出现了某些令人不安的症状:“她大脑内部的痉挛造成她全身不可思议地蜷缩成一颗圆球,我循着她的长发才找到她的头。”
就是在这个时期,凯瑟琳(她1月底又怀孕了,差不多就是在她跟狄更斯一起攀登猛烈喷发的苏维埃火山那段期间)告诉狄更斯,她很为狄更斯跟奥葛丝塔之间明显不合礼法的关系感到苦恼。
狄更斯的反应就跟他受到任何指控时一样,大发雷霆地斥责凯瑟琳。他说她的无端指控非但荒谬,更是龌龊。他说无论当事人或局外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的动机纯粹是拥有催眠能力的大夫对病情最严重的病人的关怀。狄更斯对凯瑟琳咆哮怒骂,甚至威胁要把她丢在罗马自己离开。
然而,一个怀孕三个月的妻子——尤其是一个地位有如中国长城般稳固的妻子——可没那么好吓唬。
那是凯瑟琳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狄更斯的无数迷恋与调情表达不满,而狄更斯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让步了。他告诉德莱露夫妇凯瑟琳不喜欢他花太多时间在病人身上,并为凯瑟琳的不理性态度连声抱歉,说她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对别人的苦难漠不关心。
自己的荣誉遭到如此羞辱,狄更斯始终怀恨在心。多年以后,就在狄更斯继手镯事件后将凯瑟琳逐出家门之前不久,他曾经翻旧账提起十四年前那段“非理性嫉妒”以及当时他心里的感受。他嘲弄她:“热那亚那段时间你的怒气从头到尾都毫无根据,唯一的原因就是你在婚姻生活中享有太多的尊贵与荣誉,声名与地位,以及其他许许多多令人钦羡的事物。”
凯瑟琳觉得狄更斯跟被魔鬼缠身的德莱露夫人关系很可疑。多年后狄更斯对她说,她心里应该很清楚——如果她是个称职的好妻子就会知道——他帮助那可怜的女人纯粹是发自内心的创造力与高尚情操的表现,而他催眠别人的能力正如他创作伟大小说的能力一样,是他最重要的天赋能力的基本特质。
如今狄更斯这个业余催眠师遇见了催眠术的终极大师。
我在俱乐部吃完早餐,折好报纸,把餐巾留在椅子上,拿起帽子和手杖走向门口,内心笃定地相信狄更斯之所以每星期搭乘将他吓出冷汗的火车到伦敦去,就是为了向某人学习催眠术。
而且那个某人毋庸置疑正是祖德。
“呦,柯林斯先生,可真巧呀。”我在法院巷朝林肯绿地巷走去时,背后冒出一个唐突的声音。
“菲尔德先生。”我半转身子点点头,脚步却没停,故意省略“探长”这个称号。
他也许没注意到我对他称呼的改变,也许假装没注意。“柯林斯先生,今天天气真好,是不是?”
“是啊。”
“昨天天气也很好。您到查塔姆镇和盖德山庄的拜访过程还愉快吗?”
我的手杖在卵石路面连敲两下:“菲尔德先生,我被跟踪了吗?我以为你派了个男孩在梅坎比街和多赛特广场等我给你消息。”
“噢,是啊,柯林斯先生。”菲尔德只回应我第二个问题,“醋栗还在那里耐心等候。他有的是耐心,因为我付钱给他。但我的职业如果有那么多耐心,恐怕就要付出惨重代价。人家说时间就是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