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真空管和碎冰锥(第2/6页)

柏林盖姆着眼于扩展这种手术的用途,他在疗养院里面建立了一个独立的神经外科单位,这个单位从我外祖父的手术室伊始,后来发展为一整层楼的教室,以及同在这栋楼内的独立住宿病房。病人们要接受特殊的训练,以重新认识到社会期望。这些训练包括“针对良好的个人卫生问题的长期指导”。此外还有职业指导,甚至性取向的重新定位。有相当一部分病人被送往生活研究所是因为同性恋问题,柏林盖姆认为这是一种精神疾病,而且他相信在手术以后,同性恋病人的性取向会和人格一样可以灵活转化。早在1948年之前的一次精神病会议上,他就鼓吹至少有两个额叶切除病人的性取向被扭转了,有一个是“时常产生异性性交适应困难的年轻人”。术后的几个月,他在其他方面都有所改善,除了性方面。他被循序渐进引入了社交环境,这点让我们很满足,因为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如何与女性举止优雅地相处。还有一个是“因为经历了不幸的爱情,从而诱发了疾病的女人”。术前和术后,她都恶意地对抗所有男性,而她最终的结果与收获都和之前那个年轻人一样。在这两个案例中,若是将这两个病人直接送回家,或是允许他们按照自己的倾向行事,他们又是否会自发完成再社会化呢?这很值得怀疑。

柏林盖姆对神经外科的影响,使他成为这个领域的领头人,同时也成为一个颇有争议的人物。早几个月前,在1948年美国精神病会议期间,委员会将柏林盖姆提名为协会主席的最佳候选人,而柏林盖姆的主席梦却因一位名叫乔治·斯蒂文森(George Stevenson)的候选人的反对而破灭了,斯蒂文森反对精神外科而倡导心理疗法。他抨击柏林盖姆在其生活研究所中太过着急地操起手术刀,而这些手术还并不具合法性,由此,他以压倒性优势打败柏林盖姆。不过,伯林盖姆对神经外科的信念,并未被这种挫折所动摇。

不久后,伯林盖姆开始对玛丽·科帕索的人格再造进行监督。首先,必须将她的旧个性摧毁,不过这个治疗环节不在柏林盖姆的职责之内。所以11月那一天,柏林盖姆只是作为观众之一,在观察台上看我外祖父手术。

外祖父还没提出来,助理护士就递给他一把细长的工具,这种工具叫做脑压板,看起来会让人想到鞋拔子,他将压板小心翼翼地伸进科帕索额头右侧的洞里。他翘起她的额叶半球,向里头窥探着。他正在寻找连接着下边眼窝处的那部分额叶,以及大脑更深层次结构的神经纤维。当他找到目标以后,他就会把另一种叫做抽吸导管的东西伸进去,那是一根纤细的电动真空管,可以将纤维吸出来。然后他把压板和导管收回来,放到另一侧的洞里去。

他工作起来十分严肃且迅速。他手术的时候总是有些暴躁,若是护士或助手有一丝马虎,他都会严厉地呵斥他们。他以手术精准为豪。而这也是这台手术的全部意义:精准。沃尔特·弗里曼和詹姆斯·瓦茨的标准额叶切除术的问题就在于太过草率。埃加斯·莫尼兹的手术,就是这种草率的恶果。他们给额叶中里带来了混乱。甚至连弗里曼自己也描述自己的手术“具有破坏性”。外祖父至今已经加入康涅狄格州联合额叶切除研究组两年了,虽然他很快就熟悉了传统的方法,毕竟这种方法还是整个研究的焦点,但与此同时,他还是对这种方法有些失望。虽然他现在也是个额叶切除的专家,有时候一天要做5台手术,但他开始觉得额叶切除术对前额叶的伤害太大了,会对人格及其功能产生隐伏而不可逆转的削弱。他相信无论额叶切除带来了什么好结果,这都是由于前额叶与其他脑区被简单粗暴地分离了。所以为什么不只关注这些纤维,而让额叶的其余部分保持完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