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冰水、热火与高压电(第3/5页)

不过在另一方面,外祖母对婚姻的理解有些不同,这种理解更为消极一些。据她的精神病医生所说,这种理解本身就是她心理问题的一个症状。“她太理想主义了,”他写道,“对她丈夫有太多要求,过于追求完美。”而至于我外祖父,精神病医生继续说道,“其实是忠于她的,不过其风流倜傥令她伤心。”外祖母的精神病医生总结道,她丈夫的所谓不忠,“令她的困扰程度超乎寻常。”

精神病医生十分详实地对外祖母的生活背景与思维模式做出了基本评价,不过他并没有假装去弄清其发病的准确生理或心理动因。在不到一个世纪之前,精神疾病仍然在很大程度上是个谜。正如生活研究所的负责人查尔斯·伯林盖姆所言,“即使到现在,精神病也很难被称为一种疾病,但被视为一种疾病过程的体现,至于其真正的来源,现在我们能做一些进一步的推测。”然而,这也改变了疗养院对于这些神秘疾病治疗方法的态度。在该机构的早期,治疗方法是非常保守简单的,到了外祖母的时代,治疗方法变得激进起来:在伯林盖姆看来,“在精神病学里,各种疗法之间是没有冲突的。”他认为,每种疗法都“有可取之处而不该被摒弃,”因此,对主顾们最好的治疗计划应该是多元化的。

外祖母经历了水疗和热疗。她却还没有好。第三种是处方治疗。

有时候,在她醒来之后,他们不会给她提供任何早餐。连茶和烤面包也没有。这个饮食方案已经持续了数月,她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者她其实知道,她最害怕的事情就要来临。那是种模糊而蒙昧的恐惧,由于那件即将来临的事情总是导致短期失忆,所以翌日她就不太记得这事了。

助理人员会将她从住处带到一座被称为巴特勒一号(Butler One)的楼。他们会沿着两栋建筑之间一条特殊的路往前走,使得外祖母尽量不会接触到其他的主顾,从而避免引发骚动。这倒并不是因为外祖母特别情绪无常。只是任何被送到巴特勒的病人都得遵循这个指令,也得尽量减少交谈。伯林盖姆在招聘到助理人员后,会马上发给他们员工细则,其中如此强调:“在护送主顾时,不可讨论治疗;尽量要安抚体贴,令他们安静愉悦。确保主顾的配合,以协助治疗取得最大限度的疗效。”助理人员和我外祖母一到巴特勒,外祖母就会被他们送到治疗室。

“你不可以,”员工细则里面提到,“跟任何无关人等去讨论治疗室里发生了什么,除了你负责联络的工作人员以及你所照看的主顾。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给主顾提供关于他们自己的任何细节。”

在治疗室里,发生了如下这些事。助理人员把外祖母带到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仔细检查她有没有携带眼镜、发簪或首饰等尖锐物品。如果她戴着假牙(当然她并没有),助理会把它们都给拿掉。如果她系着一条腰带,助理也会将其放松一点。皮带也是一样的。负责治疗室的护士再三检查了助理的工作之后,助理领着外祖母上了一张床。外祖母躺在那个松垮垮铺着床单的床垫上,助理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乳胶枕头放置在其肩胛骨上方。助理要求外祖母将手臂放在身体两侧,伸直双腿。床单裹在她自己身上,盖住了她的手脚。只有头还露在外边。之后,助理把一个口塞放到她嘴里,摁住她的肩膀,而另一个助理则摁住了她的臀部。她得尽可能地被牢牢固定住,这非常重要,因为这种治疗可能会令她肌肉剧烈收缩,若是四肢不被固定,任由它们踢打,很可能导致骨折。

管事的护士又全部检查了一遍,确保一切就绪,她将我外祖母额前散落的几缕头发拢好,然后向她的皮肤施以电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