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香丸之旅(第4/5页)

一位矮小整洁的老太太,笑容和蔼,举止得体,她从长长的走廊尽头走到我身边,用一种难以言表的谦逊鞠了一躬,并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先生,庞帝弗拉克特(Pontefract)在英格兰的土地上依然盛行吗?”

“是的,夫人。”我回答道。

“先生,你上次见到他时,他也是如此——“?

“嗯,夫人,”我说道,“非常的好。他恳求着人们赞美他。我从没见他那么好过。”

这个老妇人非常高兴。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好像很确信我是在认真地表示赞美,她侧身退了几步,又侧身向前,突然跳了一下(我吓得猛地后退了两步),说道:

“先生,我是个老古板。”

我想最好的回答是,我从没这样认为过。于是,我就那么说了。

“先生,当个老古板是件无上荣耀和愉悦的事儿。”老太太说。

“我想是的吧,夫人,”我答道。

老太太吻了一下她的手,又傻笑着跳了一下,以一种奇特的动作侧身走过门廊,优雅地漫步到自己的起居室。

狄更斯认为这疗养院进行着“令人钦佩的管理”,当他知道一个病人曾听到“空中的声音”时,还开了个玩笑。

“好吧!我觉得,我们今后应该让那些伪称自己已经做到这个程度的,实则失败的先行者闭嘴,我应该先找一两个摩门教徒来做下实验。”

狄更斯并不是唯一赞扬疗养院的人。一位后任的机构负责人在撰写疗养院早期纪年表时表示,“医院对病人提供的照顾,都显然无可诟病,”虽然他又加上了以下告诫,“当然,坊间会以讹传讹一些医院里的神秘事件,这在精神病机构这并不少见。人们很难理解精神疾病之间的细微差别,所以在他们的心目中,以及茶余饭后的谈资中,都会出现一些遐想。”另一个观察者是位医生,他赞扬这里采用着很大程度上温和的“道德疗法”。甚至对收容所中最无药可救的人也是如此。他写道:“这里绝无仅有地将鲜花环绕在墓碑上,这也是令人最为愉悦的人道的景象,最精细的文学艺术品位和最挑剔的社交礼仪,都远远不及这里对高度文明的诠释。”

我外祖母踏进疗养院大门,那是狄更斯来这里的100年以后,世事变迁,道德治疗作为机构的初衷,已经有了显著的变化。

那座疗养院依然十分美丽,几乎保持着原貌。

汽车穿过大门,开过微微有点坡度的车道,到了疗养院的主楼。若是看向窗外,外祖母便会清楚地看到那些一闪而去的花卉、灌木和草坪。弗雷德里克·劳·奥姆斯特德(Frederick Law Olmsted)是美国最伟大的景观设计师,也是中央公园的设计者。他在19世纪末彻底翻新了这片地,种下了各式各样精心搭配过的银杏,糖枫树,黑胡桃,香枫,铜山毛榉,以及这偏远北部地区仅存的一片山核桃树。汽车驶过一些优雅的小屋和集体宿舍,最终停在富丽堂皇的行政大楼前,那是这里最古老的建筑。若是当时外祖母感觉无碍可以独自下车,皮特·苏扎(Pete Souza)会站在那儿接住她的手包,并带着她进去里面,接待员正坐在登记台后面等她办理入住登记。苏扎曾是位葡萄牙裔的水手,在疗养院当行李员快十年了。苏扎会在之后将她送到布置得相当有品位的住处。在她的床头柜上,家政人员可能已经放好一份薄薄的《话匣子》(The Chatterbox)杂志。封面上有一个复活节兔子,自百合花中向外张望。如果她拿起杂志翻开它,就会发现内页里有一则通知,告诉她这本读物是“为‘生活研究所’(THEINSTITUTE OF LIVING)的主顾准备的双周刊”。

这个名字是新取的。一年前,收容所的负责人C.查尔斯·伯林盖姆医生(Dr.C.Charles Burlingame)向州议会申请,将前身为哈特福德精神疗养院、于1931年更名的哈特福德神经-精神病疗养院(Neuro-Psychiatric Institute of the Hartford Retreat),再次更名为“生活研究所”。伯林盖姆还要求以后一切对他机构的引用,都要将“疗养院”一词替换为“精神病院”,而一切对神志不清人员的描述也要将“疯子”代之以“精神病”。用词和表达对伯林盖姆来说非常重要。他曾写道,自己努力使生活研究所变成“严格意义上的寻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