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吉夫斯和老同学(第9/10页)

我以前从来没见识过妇人动真格的吵架,不得不说,此次一见,不由刮目相看。自我刚才离开之后,情况似乎发展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这会儿两位斗士开始回首往事、翻旧账了。炳嫂说派克之所以能进圣阿德拉曲棍球队,全是因为她对队长胁肩谄笑百般讨好,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一想起她那副德行就想吐。派克回敬道,自己一直觉得应该既往不咎,因此一直忍到今天都没说破:炳嫂当年赢了“圣经故事奖”全靠打小抄,把犹大列王的名字写成小纸条藏在水手衫里,可要是炳嫂以为真能瞒过自己,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派克接着说,炳嫂要是以为自己愿意在她屋檐下多待一晚上,那也是打错了算盘。当初派克之所以决定来看她炳嫂,不过是可怜她孤独寂寞,需要思想文化的陪伴,因此一时心软,一派好意用错了地方。可现在呢,她派克改变了心意,只要上苍派人来施救,让她摆脱这辆破车,回去收拾箱子,她一定立刻卷铺盖搭下一趟列车,即便那是辆逢站必停的送奶车。不错,与其在炳嫂家再挨一晚,她派克宁愿靠双腿走回伦敦。

对此,炳嫂的反击长而有力,说的是在圣阿德拉的最后一学期,有个姓辛普森的女同学告诉她(炳嫂)说,有个姓韦德斯里的女同学告诉她(辛普森),派克假装和她(炳嫂)是好姐妹,但偷偷告诉她(韦德斯里),她(炳嫂)一吃草莓蘸奶油就满脸红点子,并且还非常恶毒地嘲笑她的鼻子。总而言之一句话,“好哇”。

接着派克搭腔,说读炳嫂上一本小说,读到女主角的小儿子染上喉头炎夭折那一段,忍不住哈哈大笑,这辈子都没笑得那么开心。听到这儿,我们觉得为了避免血溅当场,该出面整顿秩序了。吉夫斯刚好开到了,炳哥从后座上卸了一桶汽油,放在路边的隐蔽处,然后我们两人跳上车,闪亮登场。

“嗨,嗨,嗨!”炳哥兴高采烈地招呼,“伯弟说你们的车抛锚了。”

“哦,炳哥!”炳嫂深情地喊道,每个音节都爱意满满,“谢天谢地你来啦。”

“好,”派克说,“这下我兴许能回去收拾行李了。伍斯特先生或许可以让我坐他的车,让他家的男仆载我回去,我好赶6点一刻的那趟火车。”

“你要告辞了?”炳哥明知故问。

“不错。”派克回答。

“真遗憾。”炳哥说。

她上了车,坐到吉夫斯旁边,接着两人就开走了。之后我们三个人静默了一会儿。暮色沉了,看不清炳嫂的神色,但估计这会儿她正在做思想斗争,拿不准是表示对伴侣的爱意,还是由着自然本能,数落他早上忘了加满油。最终还是本性占了上风。

“小甜心,”只听她说,“你是不是有点粗心了?咱们出发的时候车里快没油了你都不知道。你答应要加满的,宝贝。”

“我加了呀,宝贝。”

“可宝贝,油箱明明是空的。”

“不可能的,宝贝。”

“劳拉说了啊。”

“那个笨女人,”炳哥说,“油多着呢。毛病可能出在差速器小齿轮和齿圈啮合不上。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三下两下就能修好。但你何苦在外面吹冷风等着呢,不如去跟那边那家人打声招呼,进去歇歇脚?没准他们会备上一杯茶呢。”

炳嫂一声呻吟。

“茶!”我听她喃喃道。

我不得不打破炳哥的美梦。

“不好意思,老兄,”我说,“你说的这种英国好客精神没戏。那屋里住着个土匪模样的家伙,特别不友好。他太太出门了,他刚把孩子哄睡,所以他的人生观特别阴暗。哪怕是在他门上轻轻敲一下,他都会置你于死地。”

“胡说,”炳哥说,“咱们走。”

他大力叩门环,屋内马上有了回应。

“要命!”这土匪一副从陷阱逃出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