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有爱者必圣洁自己(第9/10页)
“电影啊,吉夫斯,”我说,“是这个时代的祸根。要是没有电影,让小托逮到机会和塞巴斯蒂安这种臭小子单独在马厩院子里——”
我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只听西南方向我视线不可及的地方爆发出刺耳的尖叫。
这声尖叫如同一把匕首划过空气,安斯特拉瑟老先生一跃而起,仿佛大腿被刺中了。接着,小塞巴斯蒂安闯入了视野,他一路狂奔,身后不远处是小托,比他奔得可还要狂些。小托右手提着一只饮马用的大水桶,行动颇不方便,但他脚下生风,眼看着就要追上小塞巴斯蒂安了。这时后者慌不择路,一蹿躲到安斯特拉瑟先生背后。有那么一瞬,似乎尘埃落定了。
但仅仅是一瞬。小托明显大受刺激,也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只见他敏捷地跨到一边,托起水桶,用力泼开去。而安斯特拉瑟先生偏偏也跨到同一边,于是乎,就我目光所及,这一桶之物尽数泼在他身上。不出一秒钟的工夫,他毫无经验或训练,就已然高居伍斯特郡湿人之榜首。
“吉夫斯!”我忍不住喊道。
“是,确实如此,少爷。”吉夫斯应道。我觉得他这句总结可谓恰到好处。
楼下园中,情势愈演愈烈。别看安斯特拉瑟老先生年迈体衰,偶尔也不乏惊人之举。我很少见到他这般年纪的人行动起来如此敏捷如此放纵不羁。躺椅旁边有一根棍子,他顺手捡起来,迈开步伐,一如两岁的娃娃。不一会儿,他和小托你追我赶,已经消失在视野之外,转到屋子一侧去了。小托虽然跑出了竞赛的风范,但从那痛苦的号叫中不难听出,速度还是不足以甩掉对手。
混乱和叫喊声逐渐平息了。我心满意足地望着斯内蒂瑟姆夫人,只见她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提名人的胜算一落千丈,好像胸中吃了一记。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对付吉夫斯。我不动声色,心里却觉得打了一场胜仗。我很少有机会数落他的不是,这回逮到机会,我毫不留情。
“瞧,吉夫斯,”我说,“我对了,你错了。血性是骗不了人的。一时小托,就是一世的小托。豹岂能变其斑乎?古实人岂能变其那什么乎?上学那会儿学过一句名言,讲撵走本性的,怎么说的来着?”
“是‘你能用叉子撵走天性,但是它还会一路奔回来’[6],少爷。拉丁语原文是——”
“别管什么拉丁语原文了。重点是我跟你说过,小托看到鬈发肯定克制不住,果不其然吧。你可没这么想。”
“我想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并不是鬈发导致的,少爷。”
“怎么可能?”
“不,少爷。我想起因是塞巴斯蒂安小少爷言语间唐突了嘉宝小姐。”
“呃?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说这种话?”
“是我建议的,少爷。就在不久前,他往马厩院子走的时候。他很愿意照做,因为在他看来,嘉宝小姐无论从样貌还是才华方面,都远不及克拉拉·鲍小姐。他仰慕鲍小姐已久。从刚才的情况看来,我想塞巴斯蒂安小少爷一定是一有机会就提起了这个话题。”
我跌坐在椅子里。伍斯特的神经系统无力承受了。
“吉夫斯!”
“少爷?”
“你的意思是说,塞巴斯蒂安·莫恩这个乳臭未干、这个顶着一头鬈发晃来晃去又没招致人人喊打的小子,竟然爱上了克拉拉·鲍?”
“听他的意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少爷。”
“吉夫斯,这一代人真叫人匪夷所思。”
“是,少爷。”
“你当年也像这样吗?”
“不,少爷。”
“我也不是,吉夫斯。14岁的我曾写信给玛丽·劳埃德[7]讨签名,但除了这一件,我的私生活清清白白,随便谁来查。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吉夫斯,我要再次重重向你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