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有爱者必圣洁自己(第8/10页)

这真是致命的一击。大局已定。

“大局已定,吉夫斯,”我说,“邦佐这会儿落后整整40分了。除非小托犯下什么破坏江山社稷的滔天大罪,才有可能把这个差距拉平。而现在呢,这种情况是门都没有。”

“可能性看来的确微乎其微,少爷。”

我一阵沉思。

“等姑父回来发现阿纳托不见了,肯定大发雷霆。”

“是,少爷。”

“达丽姑妈可有的苦头吃了。”

“是,少爷。”

“还有,从纯私人的角度出发,除非斯内蒂瑟姆夫妇请我去吃顿家常便饭,否则这辈子尝过的最可口的美食从此就跟我诀别了。他们请我吃饭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是,少爷。”

“现在也只能挺直腰板,直面不可避免的结局了。”

“是,少爷。”

“像法国大革命中的贵族爬上囚车,啊?英勇无畏的笑。绷紧嘴唇。”

“是,少爷。”

“那好啦。衬衫饰钮系好了?”

“是,少爷。”

“领结也选好了?”

“是,少爷。”

“硬领和内衣都准备妥当了?”

“是,少爷。”

“那好,我这就去沐浴,去去就来。”

说什么英勇无畏的笑啦、什么绷紧嘴唇啦,说起来容易,但根据经验——我敢说其他人也有同感——真不是说安就能安上的。接下来的几天,坦白说,虽然我百般努力,脸上却常常是一股阴郁之色。除此以外,好像故意添乱似的,阿纳托的厨艺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突飞猛进,从前的拿手好菜也为之黯然失色。

日复一日,我们坐在晚餐桌上,任美味在舌尖融化,我和达丽姑妈彼此对望心照不宣,而斯内蒂瑟姆男方则得意扬扬地问女方,有没有尝过这般佳肴呀?斯内蒂瑟姆女方则会回男方一个奸笑,说这辈子都没有。我和达丽姑妈再次彼此对望,姑侄二人眼中都噙着泪花儿——这意思大家明白吧。

与此同时,安斯特拉瑟老先生的归期越来越近。

可以说,时间之沙就要流失殆尽。

就在他即将启程的那天下午,终于出事了。

那是一个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的宁静下午。我在卧室里忙着处理拖延了好一阵子的信件;从窗户望去,可以见到阴凉的草坪,草坪边缘是五颜六色的花畦。有一两只雀儿蹦蹦跳跳,一两只蝶儿飞来舞去,还有一群蜜蜂黄蜂之类的嗡嗡作响。安斯特拉瑟老先生在花园躺椅上,睡他的八小时美容觉。这派景色直叫人心旷神怡,奈何我满腹心事。唯一一处败笔就是斯内蒂瑟姆勋爵夫人在花畦间漫步,大概心里在盘算着日后的菜单。我诅咒她。

就这样,大家各行其是。雀儿继续蹦跳,蝶儿接着飞舞,蜂儿依然嗡嗡,安斯特拉瑟老先生鼾声如故——可谓相安无事。我笔下给裁缝的这封信也做好了铺垫,打算好好说道说道我那件新外套右手袖子松垂的问题。

一阵敲门声响起,接着吉夫斯走进来,送来当日的第二批信件。我接过来,胡乱撇在身边桌子上。

“唉,吉夫斯。”我郁郁地说。

“少爷?”

“安斯特拉瑟先生明天就走了。”

“是,少爷。”

我望着窗外尚在梦中的古稀之人。

“年少时,吉夫斯,”我说,“无论我爱得多深,只要见到躺椅中睡了这样一位老绅士,我都情不自禁要对他动点手脚,不论代价如何。”

“果然,少爷?”

“不错,很可能是用豌豆枪。但如今的男孩子实在道德尽丧,气概全消。这么美好的下午,我估计小托正躲在屋子里,给塞巴斯蒂安展示集邮册之类的东西呢。哼!”我的语气充满不屑。

“托马斯和塞巴斯蒂安两位小少爷应该在马厩院子里玩耍,少爷。不久前我遇见塞巴斯蒂安小少爷,他说要去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