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艺术的点缀(第8/10页)

“呃——”我说。

“亚历山大!”她说。

“咯!”汤兄说。他说的也可能是“嗑”。

不管是什么,总之相当于呐喊或者说战争口号。显而易见,汤兄最担心的事终于被证实了。只见他双目中闪着诡异的光,下巴又延伸出几英寸。他五指张开又合拢,好像是检查手指运作是否正常,能不能胜任干脆利落的扼杀任务。之后,他又“咯”(或者“嗑”)了一声,向前一跃,刚巧踩在我之前用来练习推杆的高尔夫球上,栽了个漂亮的大跟头。此一跤堪称一生难得一见。一时间,空气中仿佛胳膊啊腿啊什么的舞成一团,接着只听嘭一声巨响,公寓差点被掀飞,他在墙上迫降了。

我觉得此刻别无所求,于是脚底抹油溜出客厅,正伸手从门厅的衣架上抓帽子,这时吉夫斯出现了。

“好像有响动,少爷。”吉夫斯说。

“大概吧,”我回答,“是斯林斯比先生。”

“少爷?”

“斯林斯比先生在练习俄国舞蹈,”我解释道,“我觉得他摔断了一些四肢。你最好去瞧瞧。”

“遵命,少爷。”

“要是他真成了车祸现场,那就把他安置在我的卧室,再叫个医生来瞧瞧。皮姆一家老小及其各式亲戚挤了一屋子,是吧,吉夫斯?”

“是,少爷。”

“我想货源已经耗尽了,但万一姨夫舅妈什么的姻亲也跑来摔胳膊断腿的,就让他们在大沙发上委屈一下吧。”

“遵命,少爷。”

“至于我呢,吉夫斯,”我打开大门,在门口驻足片刻,“要去巴黎待上一阵。到时候地址用电报发给你。等家里皮姆和斯林斯比一干人等扫荡干净了,及时跟我通报,那时我再回来。哦,对了,吉夫斯。”

“少爷?”

“不遗余力地对这些家伙采取绥靖政策。他们以为——至少斯林斯比(女方)以为,而女方今天怎么以为男方明天也会怎么以为——开车撞倒皮姆先生的人是我。我不在的时候,要竭力把他们哄好。”

“遵命,少爷。”

“好了,你最好还是过去检验一下尸体吧。我先到‘螽斯’去吃午饭,2点钟去查令十字街车站搭火车。收拾些行李,在那儿等我。”

大约过了三个星期,吉夫斯才发来“警报解除”的信号。这期间,我在巴黎及其周边心不在焉地转悠,虽然我挺喜欢这里,但终于能回家了,我还是由衷地高兴。我匆匆跳上飞机,几个小时后,已然身在克罗伊登,全速回归万物的中心。到了斯隆广场那片,我才第一次注意到那些海报。

当时正赶上堵车,我无所事事地左顾右盼,突然间,我的目光被什么看着眼熟的东西吸引住了。定睛一看,我才知道那是何物。

只见一面白墙上贴着一张约100×100英尺的巨幅海报,以蓝红色为主。海报最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斯林斯比三味真汤

最底下还有一行字:

美味又营养

两行字之间,就是——本人。没错,见鬼了,正是伯特伦·伍斯特。是彭德尔伯里那幅画像的复制品,细节丝毫不差。

这种东西总会叫人眼前一片模糊,我的也的确模糊了。或许可以说,一层迷雾在眼前升起。之后迷雾散去,在交通秩序恢复之前,我又好好地观察了一番。

在我见过的所有最惨不忍睹的景象中,这幅海报轻轻松松夺了头筹。这简直是对伍斯特肖像的无礼诽谤,同时它又如此逼真,仿佛下面签了我的名字。我终于明白了吉夫斯的话:画中的我一副馋相。而在海报中,这副馋相俨然成了兽性的贪欲。只见海报上的我透过周长约6英寸的单片眼镜对着一盘汤羹垂涎,好像几周没吃饭了。一见之下,我就仿佛踏入了一个异样的恐怖世界。

我从出神还是昏迷中惊醒,发现已经走到了公寓大厦门口。奔上楼梯,冲进公寓,对我来说只是一眨眼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