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吉夫斯和雅歌(第3/9页)
我还没来得及表达心中的恐惧和厌恶,这时吉夫斯进来了。
“特拉弗斯夫人刚刚来电,少爷,她让我转告说她即刻就到。”
“领悉,吉夫斯,”我说,“听着,大皮——”
我话没说完,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
“你把他怎么了,吉夫斯?”我问。
“格罗索普先生已经告辞了,少爷。”
“告辞了?他怎么会告辞的?他明明坐在那儿——”
“少爷请听,这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他怎么会嗖一声说没就没了?”
“或许是格罗索普先生不想见到特拉弗斯夫人吧,少爷。”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少爷。不过他一听到特拉弗斯夫人的名字,就迅速站起身,这点确然无疑。”
“怪了,吉夫斯。”
“是,少爷。”
我于是提起更紧要的事。
“吉夫斯,”我说,“格罗索普先生打算下星期二在东区的演出上献唱一首《阳光少年》。”
“果然,少爷?”
“观众群以小商贩为主,夹带一些海鲜摊子老板、血橙供应商和未成年拳击手。”
“果然,少爷?”
“记着提醒我务必到场。他注定要迎来倒彩,我得亲眼看到他自取灭亡。”
“遵命,少爷。”
“待会儿特拉弗斯夫人到了,我就在客厅。”
凡是伯特伦·伍斯特的知己都清楚,在他的生命之旅中,向来有一个令人生畏的姑妈军团对他指手画脚、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是在这一片惨淡之中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达丽姑妈。“矢车菊”在剑桥郡赛马会夺冠那一年,她嫁给了汤姆·特拉弗斯。她是个妙人。我总喜欢和她聊天,因此2点55分左右她一阵风似的跨过门槛那一刻,我立刻礼貌又不失亲切地起身相迎。
只见她愁眉不展,一张口直奔主题。达丽姑妈是那种高大健壮的女性,从前经常驰骋于猎场,说起话来常常是瞄见半英里外山坡上有狐狸出没的架势。
“伯弟,”她喊道,仿佛是在给一群猎狗鼓劲儿,“你得帮我。”
“一定帮,姑妈,”我温文尔雅地回答,“凭良心说,我帮谁也比不上帮你那样心甘情愿,我对谁也比不上对你那样——”
“省省,”她哀求道,“省省吧。你那个朋友,小格罗索普,记得吧?”
“他刚在这儿吃的午餐。”
“是吗?哼,但愿你给他的汤里下了毒。”
“我们没喝汤啊。还有,你刚才称他是我的朋友,我得说,这个词并不完全符合事实。不久之前,我们有天晚上在‘螽斯’——”
达丽姑妈突然——我觉得有点唐突——说她希望等我出书了再拜读我的生平事迹。看得出,她绝对不是平常阳光快乐的样子,我于是把个人的苦恼搁在一旁,问是谁招惹她了。
“还不就是格罗索普那个小混账。”她说。
“他怎么了?”
“伤了安吉拉的心。”(安吉拉——夫人的千金,我家表妹,好姑娘一个。)
“伤了安吉拉的心?”
“对……伤了……安吉拉的……心!”
“你说他伤了安吉拉的心?”
她有点狂热地求我别说什么相声了。
“他怎么会?”我问。
“对她不闻不问。卑鄙下流、冷酷无情、吃里爬外的欺骗。”
“欺骗,说得好,姑妈,”我说,“说到小大皮·格罗索普,这个词自然而然就蹦出来了。我给你讲讲那天晚上他在‘螽斯’是怎么害我的。我们吃过晚饭——”
“从社交季一开始,直到三个星期以前,他对安吉拉是殷勤备至。放在我年轻那会儿,就叫作示好——”
“或者叫追求?”
“示好或是追求,随你。”
“随你啦,姑妈。”我彬彬有礼地回答。
“行了,反正他是天天到家里报到,混一顿午饭,跟安吉拉跳舞跳到半夜,诸如此类的,到最后,我那可怜的闺女自然忍无可忍,想当然地以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开口,建议两人下辈子同槽吃饭。可现在呢,他人跑了,把她当成烫手山芋一样一扔了事。我听说他迷上了在切尔西茶话会上遇到的那个——叫作——哎,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