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鱼找到了水写给不可名状的恐惧(第3/13页)
某年的寒假结束,天气暖得邪乎,刚进三月,草就返青,树就抽芽。我们返校后,惊讶地发现女生们全鼓起了小胸脯,撅起了小屁股,似是同施了一个批号化肥的新鲜作物。她们的眼神也叆叇了、迷离了,雾蒙蒙的,像母兔子的眼,顾盼间,有种说不出的韵致。课间,我和杨科分开腿坐在双杠上,头上悬一轮暖阳,眼前跳跃着几头蓬勃的小母兽,她们欢快地玩着人类的游戏,跳皮筋、丢沙包,椒乳颤动,小辫儿飞扬。
“一不留神,都长成小娘儿们了。”杨科说。
我点点头,然后一只手游到他裤裆,中指拇指捏作环,用力弹了出去。杨科“嗷”了一声,从双杠上坠下。
得手之后,我先走出合作社。出门的时候我打了个榧子,杨科甜腻地跟阿姨说了声“再见”就跑了出来。我们俩拐到背阴的墙角,把那个纸盒拆开。偷东西的时候我没什么反应,这时候心却“怦怦怦”地跳了起来。杨科那双美目盯在我手里的盒子上,说:“快快,赶紧打开!”
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一条白色的带子,棉布缝制,只是这带子的连接有些怪异,两个“丁”字缝在一起。“看见了吗?这是兜在屁股上的。”杨科很专业地说,“女的要流血了,就用这个玩意儿一兜,血就沾不上裤子了。”
“你拿回去给你姐得了。”我说。杨科有个姐,不小了,已经到了用这东西的年龄。
“我才不呢,”杨科晃着脑袋,“我跟我姐怎么说,说你偷的?”
“那扔了得了。”我说。然后我从右边裤兜里掏出两块油乎乎的桃酥,给杨科一块,“我瞅你跟那阿姨聊得挺带劲儿,就顺手拿了点儿吃的。”
“神偷!”杨科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赞美我。
吃完桃酥,我把那盒赃物随手丢在墙根。杨科瞥了我一眼,弯腰拾起来,从盒子里抽出那根怪异的带子,端详片刻,又塞进盒子里,然后刨了个小坑,像埋葬一具尸体那样,郑重地把它埋进土里。
一九九〇年的暑假,我找了个在商业大厦卖电器的差使。我爸说,挺好,这叫勤工俭学。他哪知道,我的目的不是挣那二百块钱,而是一台录像机。
在来大厦上班之前,我和杨科已经踩点儿多次。大厦的第三层是卖录像机和音响的,售货员穿着统一服装,看着像国营的,其实全是私人承包。负责卖货的都是老板雇的人,要不就是老板的哪门子穷亲戚,大多数是一个人看摊儿。中午的时候,卖货的要去吃饭,相邻摊位的人就帮着照看一下,等前边那人吃完了,后边的人再出去吃。这些人相互之间都烂熟,吃完饭回来的,最多就问一句有没有人买,根本不点货。
这就是漏洞。
没几天,我就跟旁边看摊的一个农村女孩儿混得烂熟。那女孩儿一张大饼脸浓墨重彩,一颦一笑有白粉扬尘舞蹈。她有个土得掉渣儿的名字,不是叫秀珍就是叫秀芹。老板是她表姑父,长着一张暴发户的脸,两个下垂的眼袋里盛满奸商备用的笑,下唇特别肥厚,像是第三只眼袋,也耷拉着,下边黑紫色的牙龈肉都暴露出来,像含了一嘴脏乎乎的葡萄。那个叫秀珍还是秀芹的,一见她姑父整个人就软了,我猜背着她姑姑的时候,说不定她也要尽姑姑在床上的义务。我花了七八天的工夫,达到了她见着她姑父时的效果——我一来上班,她整个人就酥了,连卖货收钱时,余光也在我身上。跟我说话的时候,她的胸也往前凑,趁没人时我摸了一把,软,特别软。假如她整个人靠上来,我就硬了。
我对自己说,操,你他妈是来偷录像机的,不是来偷人的。
录像机得手后,我很快就忘记了她叫秀珍还是秀芹,记住她的名字对我来说是个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