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20.夜晚的灰姑娘(第4/7页)

大家都各有所长,我感到很钦佩。我想象在大洋彼岸有那么几个人聚在一起,很平常地谈论着如此特殊的事情,觉得像是一个奇异的梦。在弟弟变成那样之前,那是一个与我的人生毫无关系的世界。

“嗯,所以你才叫梅斯玛先生。”

“是啊。”

“你回到那里去做什么?”我问。

“那里有一个协助精神科医生的机构,使用劝导、催眠之类的方法。我打算到那里去工作。如果有必要,也许还会重新去医大学习,但现在我想研究催眠的发展前景,何况我自己也还远远没有熟练。”

“是吗。”我连连点头。

屋顶上渐渐拥挤起来。人们下班后纷纷拥来这里,占满四周的桌子,传来了临时凑桌的人们的傻笑声。桌子上的豆壳眼看就要被风刮跑。尽管如此,天空依然是透彻的蔚蓝,只是渐渐地深浓起来。

我和他茫然地望着这样的情景,突如其来地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身在国外,又好像是孑然一身。

我想起以前曾见到一只流浪猫,因为无法收养,所以只好装作没有看见的模样,直到半夜,那猫叫声还在我的耳朵里萦绕。又如某同学转校,翌日一个陌生的孩子坐在他的桌边。又如与恋人分手,虽然没哭,但傍晚回家的路上却显得漆黑一片,心想趁现在打个电话还能见面,但那是无济于事的,就那么犹豫着的时候,道路已经渐渐地被黑夜侵占,心里非常苦楚。

头脑里想起的,尽是这样一些事情。

我想:对了,赶快去龙一郎的住处吧,去那个家徒四壁却温暖的地方,那个一直在明亮的房间里等待的他所在的地方。

“可是,”我说,“去不去加利福尼亚是要由我弟弟自己决定的,但我弟弟为什么会怕你?”

“我认为那是他太敏感,对我太了解的缘故。”他哀伤地说。

他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我想,弟弟是太伤感了。我知道弟弟为什么要躲避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十分痛苦,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是加奈女误会了,她以为我是缠着你弟弟引诱他,其实不是,我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我想帮助他,和他交朋友。因为我在小时候也有过相似的念头,我非常希望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问。

他呆呆地望着我。

“因为我也不清楚我弟弟到底在什么样的时候会感到很伤感。”

“别人的感觉,是绝对不可能了解的,无论多么情投意合,无论怎么样共同生活,无论怎么样血缘相联,都是不可能完全了解的。”他笑了,一副羞答答的笑容,如绽开的小花,“我年幼时住在美国,邻居有位大叔是催眠师,我常到他那里去玩,也许是潜移默化学会了技巧还是什么的,在青春期之前就遇到过许多事情。我对某个人强烈地想着什么事,确实就能够影响对方。最厉害是在纽约读高中的时候,我以前一直是喜欢安静的,很少抛头露面,在同学中很不显眼,但看来我对别人感情的感应性太强了,等到我发现时,周围已经有五个人自杀,另外变成神经衰弱患者或像宗教一样崇拜我、愿意追随我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那个时候真的很难堪。因为正值青春期,无法抑制能量,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感受和思考。”

“真的吗?”

“是真的。因为是我自己的亲身体验。我思前想后,甚至还想到过自杀,最后就到加利福尼亚那个研究机构去试试。那里有很多人为有着相似的感觉而困惑,他们把自己那魔鬼般的部分称为‘才能’。在那里我得知,小时接触催眠术和因为母亲屡次再婚而辗转全美国,这两个因素给我留下强烈的精神创伤,使那种能力大幅度增强。而且我还知道,只要经过训练,就能将这种能力用于治疗人们身心两方面的疾病。因此,我在心理上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