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3.母亲和苦恼的健康(第4/5页)

“我们只是有点儿熟悉,还没有见过面,对了,我叫佐佐木……我听人说,由纪子最近为儿子的事伤透了心,我想介绍一位很好的老师给她,所以才打了电话。”

“是吗?我会告诉她的。”我感觉很烦,于是就敷衍一下。

她也许察觉出我的声音里明显包含着不悦,便说了一句“那么请你转告她”,就挂上了电话。

我感叹这世上真是有形形色色的人。

我丝毫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安分的人。

自从头部受伤以后,我的记忆变得模糊,加上家里又很复杂,何况还要遇上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一点总使我感到不安。

因此,我的脑海里一直在思考着生存意义之类的事情,而且我不愿意与他人分享这件事。这样的事情,即使不说,无意中也会与人分享的,用不着相互鼓励或相互理解。我总觉得,如果要与人分担就糟了,从开始向人诉说的时候起,自己身上某种珍贵的东西就会不断地消失直至殆尽,只剩下一个躯壳,而且会觉得很心安理得。

有一个女孩比我更不安分,去了国外以后至今杳无音信。她是一个刚强而开朗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活得很好,因此现在也一定是在某一片天空下生活得有声有色。

她目光深不可测,总是闪闪发亮像要杀人。

她有两个母亲。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或者是因为个性特强的缘故,她性情十分开朗,然而却不习惯现行的义务教育,总是险乎乎地处在精神分裂的边缘,从占卜驱邪到人生咨询、精神分析,好像全都试过一遍。

详细的情况,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听说她还去“有很多人一起学习诸如生存意义之类的地方”试过。

“怎么样?你到底要做什么?”她说昨天还在那里,今天不想去了,于是我好奇地问她。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我们在海岸边那家商店里的露台上吃着东西。暮夏,幽幽黑暗中散发着海潮的清香。桌子上只点着一盏烛灯,她的长发在海风中飘动着。

“我们约定这样的事是不能对别人说的。”她说道。

“什么事?”

“在那里经历过的事情,只有在那里的人才能体会到,是无法言传的。”

“嗯……不过,你说说看。”我笑着说。

“要我举例?这……和偶尔相见的人讲自己都说不出口的秘密。我嘛……那个人已经是大叔了,感觉很稳重,要说那个秘密……”

于是,她不仅将讲习会的内容,就连我不认识的大叔的也许对谁都说不出口的秘密,也滔滔不绝地抖落出来。

我一边笑她太张扬,一边问:“那么,有没有什么收获和变化?”

“说起收获呢,我即使上班迟到挨骂,也不会在意了。”她说得十分认真。见她依然如此,没有多大的变化,我大笑起来。

而且,她花了十几万元去那个地方,回来时丝毫也没有感染上那里的氛围,对此我非常感动。我知道有的人借这一类学习的名义取乐,有的人变坏了,然而惟独她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确是一个很不开窍的人,凡事都由自己作决定。她这个人自己作决定的能力超过了需要。事无巨细,无论是服装、发型、朋友、公司、自己喜欢的事和讨厌的事,她都喜欢自己作出判断。

我总觉得这样的能力经过积累,以后会形成真正的“自信”表现出来。

她生活得很有光彩。我一看见她,心里常常在想,这个人这么富有个性,这种个性里甚至还包含着会受到损害的自由,而她还显得如此动人,她真的是没有任何让别人操心的事情啊。

下午两点左右,母亲蹙着眉回到家里。

“我回来了。”母亲说道。

她连外套都没有脱,便在厨房里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我非常同情母亲,赶紧为她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