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3.母亲和苦恼的健康(第3/5页)
“炒面,炸猪肉、烤内脏,各来一份。”我们在座位上一坐下,我便点菜。
我们边吃边烤,铁板发出“嘶嘶”的响声。
我问弟弟:“我们的母亲心肠很软,你如果说你很疲倦,不想去上学,她会同意的,你为什么不对母亲说?”
“我总是在去上学的路上,突然就不想去了。”弟弟还说得振振有辞。
吃完时,四周忽然安静下来,隐隐传来商业街上喧杂的声音。午后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停在像是留着战争痕迹一般的铁板上。
“母亲还在恼火吧。”
“恼火什么?”
“因为我变了呀!”
“你在说什么呀,你还是小学生啊。”尽管我心里想,你还小,母亲也许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还是说道,“在你今后的人生里,不能对母亲说的事多着呢,交女朋友、喝酒、抽烟、做爱,等等。为逃学这样的事情耿耿于怀怎么行?按你自己喜欢的去做,听到了吗?”
弟弟最近的面容的确有些怪怪的。
他长着一张不匀称的脸,开始出现与不久前截然不同的神情。
是一张黝黑的呆板的脸。他的睫毛很长,瞳距很宽,像他的父亲,樱桃小嘴像母亲。
但是,说他的面容怪怪的,并不是指像谁,而是有着一种更微妙的感觉,好像突然之间变得老成起来,与年龄完全不合,显得很疲惫。
“阿朔姐,你很冷酷啊。”由男说道。
“为什么?”
“我有这样的感觉。”
“真的?”
“哇——你会生气吗?”
“总比让你哭哭啼啼的好吧。别再磨磨蹭蹭了,还是回家吧。”
在烧烤店门前,我和弟弟分开了。
我径直去上班。夕阳西照,傍晚的商业街披着一层晚霞。
感觉就像国外的大卖场一样。
金星在寒冷的夕空里闪着光芒。
街道两边到处都飘动着染成红色和白色的长条旗,上面写着“大减价”的字样。
我在走到那个汽车站的十分钟里,心里思考着生儿育女的事。母亲留下两个不同父亲的孩子,年龄相差那么远,最近尽在为弟弟操心,她的心里毕竟也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母亲的确变了。
但是,我想不起来她是从什么时候,又是怎样变的。
只有记忆中的碎片,不断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母亲粉红色的乳头……
从雪白的衣领里探出的金锁……
对着镜子拔眉毛的背影……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都是这样一些画面。
既不是作为男人,也不是作为女人,而是作为孩子仰望着母亲的感觉。
街道上披着晚霞的余晖,我走在街上,自己也不知道我是爱她还是恨她,是想帮助她还是想退缩。
那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有着一种用“乡愁”形容起来非常贴切的腼腆。
我打工结束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厨房的桌子上放着一封母亲写给我的信。
朔美:
听说你今天带由男去吃烧烤,谢谢你了。
吃完烧烤,他就老老实实地回家来了。
明天早晨我要去由男的学校(是学校请我去的),所以我先睡下了。
晚安。
和“谢谢你了”、“晚安”相比,使用括号更像是母亲的个性。
母亲去学校后,我还在睡懒觉。这时,电话铃响了。
我在睡意矇眬中觉得总会有人去接电话的,但电话铃始终响着,没有人接。我忽然想起家里没人,纯子去打零工了,干子在上大学,弟弟去了学校,母亲也被弟弟的学校喊去了。
我只好无奈地爬起身,到楼下去接电话。
“喂喂,”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由纪子在家吗?”
“由纪子”是母亲的名字。
“她现在正好出去一下。”我回答,“等她回来以后我告诉她。请问,你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