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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睡过一次觉。那是在塔博加斯的事。”
大伙儿听了这句话,都不吭声。维奥莱塔还是站在门口,没有勇气走过来。
“把他搬进去。”这是一个混血姑娘下的命令。
这会儿,卢西亚和玛丽亚都走出屋来了。卢西亚在哭。“我的爹,我的爹啊?”玛丽亚慢慢儿朝尸体走去,眼睛里带着惊慌的神情。有几个男人也跟着她们走出屋来。
“儒基尼亚,你丈人双脚一挺咽了气啦。”一个女人嬉皮笑脸地说。
“请你对死人放尊重一点。”老头儿请求她道。
“你呀,大不了是个臭婊子。”另外一个姑娘说。
扛死尸来的人抬起吊床,把他搬进屋去,大伙儿紧跟在后边。有些男人刚扣好裤子,女人们就那么半裸着身子走进去。她们看上去仿佛都是同岁,皮肤的颜色也一样——那是一种病态的颜色。这些人是生命的渣滓,社会的下层。因为屋子里没有会客室,只有五个鸽笼似的小间给五个女人居住;他们就把死人放在第一间里维奥莱塔的床上。老头儿拿出那截差不多点完了的烛头。床的上面有一幅圣人像,那是“邦芬先生”,那个给人“善终”的圣人。墙上还钉着一张从杂志上扯下来的金发裸女照片。卢西亚在抽噎,玛丽亚站在尸体边,维奥莱塔找蜡烛去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站在过道上。接着,儒基尼亚带了一瓶朗姆酒进来,倒给搬尸体来的人喝。玛丽亚拎起一把竖在床头的吉他。
玛丽亚手里拿着吉他,走过老头儿身边,老头儿指指她,对那个西阿拉人讲话了。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不点儿呢。她长得真讨人喜欢。后来,她长大了,出落得漂亮极了——那是她嫁给佩德罗的时候。你看她眼前的模样,可想象不出吧。”
“还看得出,她从前是长得很好看的。”
“唉,可是这种妓女生活,只消过上两天,就把她们那好看的脸蛋儿给毁了。”
那个小伙子兴趣盎然地盯着玛丽亚。
好些女人回自己家去加上一点衣裳。有一个男人出去以前,给了卢西亚一点钱。维奥莱塔和儒基尼亚在计算买棺下葬要多少钱。数目相当大。这会儿,他们俩回到卢西亚和玛丽亚跟死人在一起的房间里。四个人就一起商量起来。儒基尼亚简直像这家人家的自己人一样,计算着费用多少。不,他们绝对买不起棺材。即使在坟场上弄一个穴子也很贵呢。
“我们只好把他裹在吊床里下葬了,”卢西亚说,“我们在他身上盖一条被单就是了。”
维奥莱塔起初尖叫了一声,现在已经变得相当沉着了。
“我真不懂,”她说,“干吗不把他就葬在街上,那不就结了?他根本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你真没有心肝,”玛丽亚插嘴说,“我真不明白,干吗你刚才一看见他,就那么大叫。全是装腔。他是个好人。”维奥莱塔正想回嘴,可是玛丽亚又讲下去,“因为我们过着这种放荡生活,他替我们害臊呢,就是这么回事。他还想顾全点儿面子呢。又不是他不喜欢我们。”
在外面过道上,那个抬尸体来的老头儿正在跟那些来看热闹的人讲这个人是怎样死的,他说,怎样一来,三天热病就把他送了命。
“什么药都救不了他。我们在巴拉乌那斯种植园的铺子里有的是药呢,可就是什么用也没有。”
在这间屋子里,非常虔诚的卢西亚在提议去请贝托修士来做祷告。儒基尼亚不相信修士肯来。
“他才不肯踏进这种地方来呢。”
“谁说他不肯来,”维奥莱塔说,“伊绍拉死的时候,他不是来过的吗?不过就是费用很大。”为了不希望人家以为她跟自己的父亲过不去,她就不说下去了。结果由儒基尼亚来把她没说完的话说下去:“他要人家出了大价钱才肯来——二十密耳雷斯,少一个子儿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