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消融(第4/9页)
“夫人,不在家吗?夫人。”从两个晒台之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脸上长着浅浅麻子的男人,穿一条藏青色的细筒裤,进口细条纹机织棉布衣的衣襟向上掖着,上身还穿着一件短风衣,没戴帽子。
“伊三郎,路很不好走吧。来,进屋吧。”女房东打开取水处的厨房门,把手搭在那男人的肩上小声说:
“今天二楼的那位在家。”
“是吗?是那个房客老爷子?那我下次再来吧。”
“哎,没关系。来吧,伊三郎。冷吧。”
男人进屋后,女房东敏捷地把他的木屐藏好,紧紧地闭上了屋门。这个名叫伊三郎的人是新富见艺伎管理所的人,专管艺伎使用的三弦等乐器,看来,他是女房东在酒馆当女招待那阵结识的相好。去年的这段时间兼太郎每天闲待在二楼没事,因此,对他俩的交往一清二楚。那时,两人常常注意回避二楼的兼太郎,出门时还一前一后分开走呢。
兼太郎往被炉里加了些炭想再睡它一觉,可是,今天直到将近正午才醒,睡眠充足,所以,现在眼皮不可能再合得上。于是,他披上那件陈旧的和服外套,决定外出走走。其实,他本来并没有什么需要去的地方,只是想起以前散心时常去的八丁堀的书场,便去那儿消磨掉了一点时间,然后到地藏桥的面拖鱼虾店去喝了一杯酒,再沿着新富町的内河岸往家走。这时,冬季傍晚的天色全暗了,积雪融化后的泥泞道路又被寒风刮得结了冰。
打开屋门,看见女房东背朝外独自一人在厨房间淘米,她故弄玄虚,打开屋内所有的房门,放着长火盆、柜子和保佑吉祥的敬神架的八铺席房间以及厕所间,站在厨房门口便能一目了然。
“夫人,我女儿到底还是没来过吧。”
“是啊,没来过。”不知为什么,女房东连头也没回一下。
兼太郎莫名其妙地再一次深深地感到失望,上楼后立刻脱下外套扔到被炉上,然后和衣躺下。对门那个叫吉川的酒馆里的艺伎正和酒客们一起在说唱“三千岁”(1)。他漫不经心地听着,迷迷糊糊刚要昏昏入睡,楼下传来“田岛先生,田岛先生”的嚷声。
女房东跑到楼梯口摆出一副代人接客的模样说:“请小姐上楼吧,他准是在打盹!怎么还没听见?田岛先生,田岛先生!”
兼太郎突然从床上蹦起来:“是阿照吗?来,上来,请上来吧!”他边说边跑下了楼梯。
阿照站在门口脱鞋处,长长的羊毛围巾从大衣肩头一直拖到膝盖下,手里捧着个纸包。兼太郎迫不及待要去拉女儿的手。
“阿照,来得好呀!刚才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我也刚回来。来,上楼吧。”
“那么,打扰您了。”阿照向女房东打了个招呼,跟着兼太郎上了楼梯。
“阿照,这儿就是你爸爸住的地方。爸爸是不是大变样了?”兼太郎拨旺炭盆里的火说,“你不必脱外衣,这儿很冷,还是穿着吧。”
阿照仍转过身去脱下大衣和围巾,将它们放在靠近这间六铺席房间门口的纸隔门边。
“本想在中午来的,可是,我和朋友约好要去浅草。”阿照说。
“是嘛,去看电影?”兼太郎把小长火盆推向阿照那边。
“爸爸,这些不足挂齿的东西,是送给您的。”
“什么,礼物!那太感谢了。”兼太郎真是太高兴了,忙拿起阿照放在火盆边的礼物,放在膝盖上打开包装纸,里面包着的是一种罐头。
“爸爸,您还爱喝酒吧。浅草什么也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