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8/10页)
他又回想了一会儿特丽莎·肯尼迪,甜美的笑脸,白嫩脖颈发出的紫罗兰香气,他想到她的身体被红色血晕包围的情景。他又想,愿阿萨兹勒保佑她,和她一起从金色天堂中扑向这沙漠,永远留在那里。他的头脑中出现了她身体的最后一幅画面,她那条肥肥大大的白色宽松裤堆叠在她的腿肚子周围,露出穿凉鞋的双脚。烈日下火热的气浪包裹着飞机,他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现在,他想,我就是阿萨兹勒。
华盛顿
周三,黎明尚未来到。肯尼迪总统噩梦连连,耳边总听到巨大的人群在痛苦哀号。睡梦中,他突然被杰弗逊摇醒。奇怪的是,虽然他已经醒了,仍然可以听到排山倒海般的呼声,透过白宫的围墙,从四面八方传来。
杰弗逊今天也有些异样——他不再是往日那个冲泡热巧克力、刷掉衣服浮灰的恭敬仆人,反而面容僵硬,浑身紧张,似乎准备迎接什么可怕的灾难。他一遍遍地说:“总统先生,醒醒,醒醒啊。”
肯尼迪已经醒了,他问:“外边怎么这么吵?”
整间卧室都被枝形吊灯的光照亮了,一群人站在杰弗逊身后。总统认出了白宫的医生,也就是那位海军准尉,负责“核弹足球”的事件,以及尤金·戴兹、阿瑟·威克斯和克里斯蒂安·克里。他觉得杰弗逊几乎是把自己从床上抬下来,放到了地上,然后迅速给他套上浴袍。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双腿直发软,还是杰弗逊在旁边扶住了他。
所有的人都似乎遭了雷击一般,个个脸色煞白,双眼圆睁,目光呆滞。肯尼迪站在那里,惊异地看着大家,突然觉得排山倒海般的恐惧一下子涌向自己。刹那间,这种恐惧就渗透了他的全身,像毒药一般让他瞬间就失去了视力和听力。海军军官打开黑色的手提包,拿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针管,但是肯尼迪说:“不用。”他一个个地打量着其他人,但是他们都不吭声。他试探着问道:“我没事,克里斯,我知道他会这么干的,他杀了特丽莎,是不是?”然后等着克里斯蒂安给他一个否定的回答,告诉他是别的事情,比如什么自然灾害、核电站爆炸、某个州长猝死、波斯湾的战舰沉没,或者灾难性的地震、洪水、火灾、瘟疫,等等,任何其他的事情。但是克里斯蒂安面色苍白地答道:“是的。”
肯尼迪感到似乎有什么慢性疾病,一场潜伏已久的高烧,一下子把自己击垮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然后意识到克里斯蒂安就站在旁边,似乎要挡住房间里其他人的视线,因为自己已经满脸泪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接着,房间里所有人好像都围拢过来,医生把针头推入自己的手臂,杰弗逊和克里斯蒂安把他的身体放低,让他躺到床上。
他们等待着弗朗西斯·肯尼迪从晕厥中清醒过来。最终,他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接着便向众人发布各项指示:要启动必要的工作部门,要建立和国会领导人之间的联络机制,要清空街道和白宫周围的人群,最后还要谢绝所有媒体采访。他说将要在早上七点会见他们。
黎明破晓前,肯尼迪让所有人都离开。杰弗逊照常用托盘送来热巧克力和饼干。“我就在门外,”杰弗逊说,“每半个小时,我会跟您确认一下是否一切都好,总统先生。”肯尼迪点点头,杰弗逊离开了房间。
肯尼迪关掉了所有的灯。天将亮,房间里灰蒙蒙的,他强迫自己清醒地思考。他的哀痛是这一打击的必然结果,也是敌人精心算计好的,因此要努力抑制这哀痛。他看着那些椭圆形长窗,跟往常一样,他又一次想起窗玻璃都是特制的,不仅防弹,而且能让他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他目所能及的一切,白宫的大院子,远处的楼宇,都在特工人员的监视下,公园还配备了特殊的探照灯和巡逻警犬。他自己总是安全的,克里斯蒂安确实没有食言,但是已经不可能再保证特丽莎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