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八章 秦魏交好,庄子魏都辩张仪(第9/23页)
张仪没有接腔,也没生气,两眼眨也不眨地盯住庞涓。
“张兄不觉羞乎?”
张仪微微一笑,轻轻摇头。
“张兄不觉耻乎?”
张仪又是一笑,依旧摇头。
“张兄面皮——”庞涓猛地变过脸色,声音骤冷,端起茶杯,作赶客之势,“竟然厚至此乎?”
“庞兄息怒,”张仪摸摸脸皮,依旧挂笑,“这张脸皮若是不厚,怎能分给他人呢?”
“分给何人?”
“分给庞兄你呀!”
“分给我?”庞涓一震,两眼直射过来,“我怎么了?”
“庞兄一切好好的,只是——”张仪指向庞涓的脸皮,“此处没皮了!”
“姓张的,”庞涓暴怒,震几,一字一顿,“此言可有说辞?”
“有有有,”该到张仪来神了,摇头晃脑,“身为无敌将军,率六国之师,攻一国之门,门未破,六师却丢盔卸甲,落荒而逃,敢问庞兄,身为主帅,脸上可有皮乎?”
“你……”庞涓手指张仪,脸色惨白,气极。
“还有,”张仪不紧不慢,抑扬顿挫,却振聋发聩,“不听六相劝言,一意孤行伐秦,却看不出齐、楚二王早有勾结,皆欲卖魏,竭力怂恿人主涉险,身为一国主将,庞兄脸上可有皮乎?”
庞涓的手哆嗦起来,全身也在剧烈颤动,声音却因过于愤怒,全被堵在嗓子眼里。
“庞兄,”张仪淡淡一笑,拱手,“在下此来,既不为揭短,也不为颂长,只为送给庞兄一张面皮,还望庞兄笑纳。”
“是何面皮?”庞涓总算迸出一句,两眼似要冒出火来。
“连横!”
“连横?”庞涓显然是首次听说此名,目光征询。
“哦,就是与在下合作,助在下说服魏王,与大秦结盟睦邻!”
“这与连横何干?”
“庞兄不是善弈么?棋局有纵有横。苏秦诱惑列国合纵,你我兄弟何不联手,给他来个连横呢?”
“哈哈哈哈!”庞涓爆出几声长笑,“是狐狸终归会露出尾巴来的。张兄这绕来绕去,总算绕到正题上了!”脸色一沉,鹰鼻一勾,声音如从牙缝里挤出,“念你是远方来客,念你我同窗数载,在下就不给你难堪了。”拂茶,起身,大喝,“来人,送客!”不及张仪起身,径自从偏门出去。
张仪冲他背影苦笑一声,缓缓站起,摇几下头,一步一晃地走出了客堂。
自庄周来过,魏惠王的病情竟是好了,吃得香,睡得着,起得早,走得动,完全像是换了个人。然而,旧病虽去,新病却又来了。惠王无论睁眼闭眼,庄周衣不遮体的邋遢样子总也挥之不去。
“神人哪,真是个神人哪!”惠王在后花园里绕来绕去,时不时地嘟哝这一句。
“陛下,”惠王病愈,毗人的心情是最好的,呵呵乐道,“叫老奴看,庄先生不是神人,是个怪人!不过,他的学问倒是大哩,难怪惠大人对他这般恭敬。”
听到学问二字,惠王来神了,大步流星走向藏书室,与毗人一道寻找庄周著述。藏书室太大,书架太多,没过多久,二人尽皆查得累了。毗人吩咐宫女端来净水洗过,扶惠王正殿歇息,召来太史令,由他吆喝二十几个识字的宦臣,将所有书架挨排检索,直忙到天昏地暗,仍未查出一册庄周著述。
太史令告退,惠王郁郁不乐。
“陛下,”毗人小声奏道,“抑或庄先生未曾有过著述。陛下书房收录也是全的,列国士子凡有名者无不在册,唯此庄周——”
惠王再次看向一排排书架,叹出一口气,显然对未能收到庄周著述甚是不快。
数月来,惠王不朝,毗人身边压着一大堆报奏,这想趁势将他扯回现实,笑道:“也许庄先生只是能说而已,不过是惠大人请来为陛下舒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