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八章 秦魏交好,庄子魏都辩张仪(第13/23页)

“对弈!”

“拿棋来!”

“棋局就在那儿。”张仪朝那张羊皮上努下嘴,“请庞兄落子。”

庞涓凝视那幅由张仪随手乱涂的羊皮图,不知所措,良久,微微皱眉,抬头看向张仪:“如何落子,请张兄指点!”

“庞兄若要落子,首当看清局势。”

“这……”庞涓再审一下那些画得变形的棋路,眉头皱起,“局势何在?”

张仪呵呵一笑,从屁股下抽出一张牛皮,是个比较直观、纵横交错的棋盘。

“庞兄请看,”张仪摸出棋子,在天元之位放置一枚,“此乃大魏,居天下之中。”又摆十数子,分置于四侧,“此乃列国,居天下之野。”

“这个不消说的。”庞涓摆手,“请直入主旨。”

“主旨是,”张仪指着四周之子,“在大魏周围,敌国环伺,远且不讲,单表近年,齐有黄池之耻,楚有陉山之辱,赵有朝歌之恨,韩有南阳之争,秦就不说了。魏居中无友,四邻皆仇,而庞兄则为仇国上将军。此为列国大势。”

“这又如何?”庞涓斜棋局一眼,冷冷一笑。

“庞兄再看。”张仪将所有棋子尽皆拿下,在天元置一子,“此为大魏陛下,”又摸几子,一枚枚摆于一侧,边摆边说,“此为太子殿下,此为苏秦,此为惠相国,此为朱上卿,此为白司徒,此为王室其他权臣,”又置一子孤零零地摆在另一侧,“此为庞兄,武安君大人。”仰身审视棋局,“此为魏国朝廷大势。”

张仪直点软肋。庞涓蒙了,木呆呆地望着棋局。

“大势已然,是纵是横,请庞兄落子吧!”张仪缓缓收起棋子,指空盘道。

庞涓被这直观的阵势慑服了,微微拱手:“依张兄之意,此棋在下该如何落子?”

“天下大势,棋行纵横,纵路不通,于庞兄而言,别无他途,只有横路可走了!”

“纵路为何不通?”

“别人不了解苏兄,庞兄还能不知?苏兄是一根筋,你是知道的。他认准纵棋,以秦为幌,欲将天下列国合作一纵,实现其列国共治之梦。庞兄通古晓今,自尧舜以降,天下共治之梦,其实早就破灭。缘何破灭?缘于人心本私,列国之君各营其私,列国之臣各为其主,天下就如一盘泥沙,盘颤沙动,你兼我并,弱者求存,强者王天下,苏兄仍抱残梦不放,岂不悲哉?庞兄试想,天下若是可纵,举六而伐一,庞兄何能无功于函谷?”

庞涓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点头道:“请言横棋,张兄是何下法?”

“庞兄见过河蟹吗?”

“河蟹如何?”

“河蟹往来横行,见鱼杀鱼,见虾杀虾,以二螯八爪立威于河涂,水下之物,莫不敬之,畏之,听之,从之。”

“张兄的横棋是——”庞涓两眼睁起,屏住呼吸。

“在下横棋,正是庞兄喜爱的走法,简而言之,只有一招,就是行如河蟹,以二螯八爪横扫天下,从我者生,挡我者死!”

“不错,不错!”庞涓轻轻击掌,“此种走法正合我意!”倾身向前,“只是,张兄这横棋,总该有个章法吧?”

“章法无他,强强联手。方今天下列国,至强莫过于秦、魏。秦、魏若是连横合一,试问天下谁能敌之?”

“秦、魏世代血仇,这个一,如何合法?”

“庞兄差矣,”张仪摇头,“天下列国,并没有永远的仇和永远的爱。古往今来,治天下者,无非仁、义、利、力四字,仁行于三皇,义行于尧舜,自夏启始,天下就只剩下利、力二字了。若论血仇,环伺列国与魏之间,哪一家没有血仇?即使秦、魏血仇,又是为何?不就是因为河西一块方寸之地吗?天下之地如此之广,庞兄何处不可得之,何以斤斤计较于河西方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