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一章 六国伐秦,公子卬奉命困苏秦(第5/12页)

“哼!”庞涓耸耸肩,冷笑一声,“想他一个疯子,能奈我何?再说,即使那厮不疯,我俩单兵独斗,在下也未必怕他,何况眼下是六伐一,任他再有能耐,也不过是螳臂挡车!”

“将军说得是。”张猛嘿嘿笑了。

离楚国方城北侧的鲁关不远处,有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峦,名唤尧山。相传此山为远古华夏圣王尧帝故里,奇峰耸立,怪石嶙峋,林木葱郁,流溪飞瀑,温泉星布,珍禽异兽,举不胜举,堪为华夏胜境。

尧山深处有一奇绝洞天,一代巨子墨翟在此诞生又埋骨于此。墨家弟子在巨子葬身处,依山傍石搭起几十幢简陋房舍,号称墨家大营。一年四季,总有新、老墨者在此聚会,追忆先师,修习墨道,坚实信念。

这所墨营是墨家第四代巨子随巢子一手建立起来的。中心是一幢简陋、牢固的庞大草厅,竹木结构,山茅草顶,开阔敞亮,可容百人。

自从鬼谷子开山收徒,随巢子总算放下心头巨石。许是有所顿悟,许是预感到自己身体大不如前,甚至已经时日无多,随巢子在处理完一些急务后,一改过去亲力亲为的墨家行事风格,悄然回到尧山,在先师墓前结草为庐,潜心著述,很少外出了。各地墨者听闻巨子在此,纷至沓来,渐渐建下这所大院。随巢子也就顺势推舟,一面在此修身养性,整理心得,一面启迪后辈墨者,遥控天下墨事。

多年奔波,完全掏空了随巢子的身体。尤其是在入秋后,生命于他已如一盏枯灯在山风里摇曳,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这日迎黑,亲近随巢子的墨者知道,诀别的时刻正在临近。大家静静地守候在他身边,更多的人仍在昼夜兼程,从四面八方向这儿赶来。

草厅里气氛庄严,随巢子斜倚在草堂靠正墙处的木榻上,面色蜡黄。榻前放着一只药碗,碗中是黑乎乎的半碗药汁,早已凉了。

在他前面,胡非子、告子坐在一块稍稍破旧的草席上,面色静穆。二人之后,是宋研、屈将子等一百多人,多是第二代、第三代,甚至第四、第五代墨者,各按辈级席坐。

草厅门口,不断有墨者趋进。同先来者一样,他们一入草厅,就不声不响地席坐在所属辈级应该席坐的位置,秩序井然。

弥留中的随巢子强撑坐起。望着纷至沓来的新老墨者,随巢子脸上浮出笑意,两道目光不无慈爱地扫视大厅,在每个墨者身上均作停留,似是要把他们刻在心底。

“诸位不辞劳苦,从四面八方赶来看望老朽,”随巢子略显吃力地拱起两手,“老朽——”轻咳两声,“老朽致谢了!”

众人尽皆改坐为跪,叩首,齐道:“墨家子弟参见巨子,祝愿巨子贵体早日康复!”

随巢子摆摆手,苦笑一声:“老朽贱躯行将就木矣,云何贵与不贵?诸位兄弟,诸位姐妹,大家都是墨道中人,莫讲这些虚礼了。坐吧!”

“敬从命!”众墨者改跪为坐,再次拱手。

“老朽召请诸位,”随巢子再次摆手,“主要为三桩事情:一是老朽私事,二是墨道家事,三是天下公事!”

众墨者知道巨子这是要托付大事,无不敛神正襟,齐将目光射在随巢子身上。

草厅一片沉寂。

“这第一桩,”随巢子微微一笑,巡视众人,“老朽甚是思念诸位,临行前贪心再见诸位一面,再看诸位一眼。诸位既来,老朽这个心愿,也就了了。下面是第二桩。”

众人齐齐拱手,无不泪水盈眶。

随巢子缓缓接道:“自先师始创墨道,墨家迄今已经立世百年。行墨道者由初起之寥寥数人,到眼前数以千计,遍满列国,可谓前仆后继,代出楷模。时至今日,墨道行于天下,妇孺皆知,可与孔儒之学分庭,黄老之学并举,事业方兴未艾。老朽不才,承蒙先巨子孟胜抬爱,承蒙诸位墨者拥戴,尸巨子之位逾三十年,其间虽无建树,却也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日懈怠。近年老朽智竭力枯,不堪奔波,不宜再尸此位。本欲早选贤良,承擎墨道旌旗,无奈天不遂愿,拖延至今。今日风和日丽,气氛祥和,各路墨者云集于此,老朽不敢再误天机,就此举荐新巨子,由新巨子引领诸贤,继续墨道大业。经与诸老商议,老朽举荐的新巨子是——”目光剑一般射向告子,“告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