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第一章 鬼谷子说天下,二子破情关下山(第18/23页)
“哦,”鬼谷子依旧笑吟吟的,“能否说说,你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是些世俗妄念,蝉儿控制得住。”
鬼谷子笑道:“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心无妄念,一是死人,二是神人。你两者都不是,有此妄念,为何要控制它呢?”
“这……”玉蝉儿嗫嚅道,“蝉儿既来谷中随先生修道,就不该——”
“不该如何?”
“不该再生情心。”
鬼谷子笑了:“既然生了,那就说说它吧。”
“是这样,”玉蝉儿略顿一下,缓缓说道,“蝉儿本已断绝俗念,一心向道。可……这些日来,这颗情心竟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萌动。蝉儿抗拒它,压抑它,平息它,可……它游来移去,总也不走,稍有触及,就又鲜活起来。先生,难道蝉儿……”不无忧心地望向鬼谷子,“真的完了?”
鬼谷子哈哈大笑起来。
玉蝉儿怔道:“先生为何发笑?”
“在笑我的蝉儿。”
玉蝉儿急道:“蝉儿心中苦恼,先生却……”
“蝉儿,”鬼谷子敛住笑,缓缓说道,“你是误解道了。来,老朽这就说予你听。”
玉蝉儿挪过几步,偎依过来,仰脸望着鬼谷子:“先生。”
鬼谷子抚摸她的秀发:“孩子,情心与道心,其实并不冲撞。道既存在于万物之中,自也存在于世俗之情中。”
玉蝉儿眼睛大睁,灵光闪动。
鬼谷子知她已有所悟,继续说道:“天地有阴阳,禽兽有雌雄,世人有女男。阳阴相合,雄雌相匹,男女相配,此乃道之常理。情心即道心,道心亦即情心。”
玉蝉儿恍然大悟:“先生是说,生情与修道,二者并无相碍。”
鬼谷子点头:“非但无相碍,反倒是相辅相成。追溯上去,阴阳之道,始悟于黄帝。黄帝是见道之人,一日偶遇素女,二人身心合一,不舍不离,终悟阴阳交合之理。”
听到“交合”二字,玉蝉儿脸色绯红,埋下头去。
鬼谷子接道:“不悟情心,难通道理。不识男女之事,何知阴阳之化?蝉儿若有情心,只管放任它去。缘到情到,缘止情止;情到心到,情止心止。”
受此点拨,玉蝉儿心中疑虑顿消,惊喜交集,倒身叩道:“蝉儿谢先生点化。”
鬼谷子起身,缓缓走出草堂,自到谷中漫步去了。见先生走远,玉蝉儿在堂中又怔一时,取过琴来,面窗摆开,信手弹去。
琴声轻快流畅,忽如溪中鸳鸯戏水,忽如梁上飞燕呢喃。正在不远处采集蘑菇的苏秦、童子听到,止住脚步。
苏秦从琴声中听出了爱的乐章,细加揣摩,认定是张仪的好事成了,甚是为他高兴。又听一时,苏秦开始感到惶惑,因琴中所诉,并不是那种获得爱情后的喜不自禁,而是仍在寻求或探询。然而,她在寻求什么,探询什么,他却听不出来。
苏秦思忖有顷,征询的目光望向童子:“师兄,听出师姐在弹什么吗?”
童子转过头来,奇怪地盯他一眼:“你这人真是木头,蝉儿姐在对你说话,你却不知?”
“对我说话?”苏秦大吃一惊,怔有半晌,方才问道,“敢问师兄,蝉儿姐在说什么?”
童子顺口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
“师兄你……”苏秦脸上一热,急急拦他话头,略顿一顿,“师兄必是听错了。师姐一心向道,如何会生此等俗心。再说,纵使师姐心中有人,也不能是我苏秦。”
童子白他一眼:“师兄只是听琴,师弟想到哪儿去了?”
遭童子抢白,苏秦无言以对,半晌,不无尴尬地垂下头去。童子缓缓起身,朝苏秦笑笑:“师弟,走吧,不要只顾想心事,误了前面的菇子。”
向晚时分,苏秦神情恍惚地回到草舍,不见张仪。苏秦在房中又候一时,见他仍未回来,心里一揪,出门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