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第3/4页)
巴帝不也说了:“爱瑟,你现在这样,能跟谁结婚呢?”他说这话,好像是为了报复我径自将他的车子从雪堆挖出来,把他晾在一旁观看。
“什么?”我说,把雪铲到旁边那一堆上,眨眼躲掉弹回来的刺眼雪花。
“我说,爱瑟,你现在这样,能跟谁结婚呢?你来到了这样的地方。”巴帝双手一挥,环扫了山峦、松树和那一栋栋朴实无华,尖顶被白雪覆盖,将绵延地貌阻隔中断的屋舍。
当然,我不知道走到了这一步,还能跟谁结婚。我完全不晓得。
“鄂文,我这里有张账单。”
我平静地对着话筒说。这具公共电话位于疗养院行政大楼的大厅里。一开始,我担心坐在总机台前面的接线员会偷听,后来发现她忙着把小管子在总机台上插插拔拔,连眼睛都没时间眨。
“好。”鄂文说。
“共二十美元,包括十二月那天的急诊费和一星期后的检查追踪费。”
“好。”鄂文说。
“医院说,他们把账单寄给我,因为之前寄给你,但你没回应。”
“好啦,好啦,我这就开支票。我干脆开一张空白支票给他们,金额随他们填。”接着,他的语气略变,“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你真想知道?”
“非常想。”
“永远都甭想。”我说完后断然地挂掉电话。
顿时,我担心鄂文被我挂电话后,不寄支票给医院付清这笔钱,但随后一想:“他当然会付,他是数学教授,不会留人话柄的。”
我无来由地膝盖瘫软,同时如释重负。
鄂文的声音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自从跟他首次也是最后一次碰面,我就没跟他说过话,直到这一通电话。我相当确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交谈。鄂文绝对不可能找得到我,除非去甘乃笛护士之前租的公寓,可是琼恩死后,她就搬走了,没留下任何足以交代去向的线索。
我完全自由了。
琼恩的父母邀请我参加琼恩的葬礼。
吉林太太说,我是琼恩最要好的朋友之一。
“你不一定要去,知道吧。”诺兰医生告诉我,“你可以写信给他们,说我建议你别去。”
“我要去。”我说,而且真的去了。参与这简单仪式的过程中,我一直想着,我知道自己在埋葬什么吗?
祭坛前,白花掩映,棺材隐隐可见。这棺材,是某个不在现场的事物的黑影。四周长椅上的人脸被烛光熏得蜡黄,圣诞节残留的松枝在冷冽空气中散发着阴森香气。
乔蒂在我身边,脸蛋嫣红如新鲜苹果。在这一小群观礼的会众当中,我认得一些面孔。琼恩的这些朋友,有的跟我同校,有的同乡。蒂蒂和护士甘乃笛包着头巾,坐在前排长椅上,低垂着头。
棺材、鲜花、牧师和吊唁者的后方,原本绵延起伏的墓园草坪,如今雪深及膝,突出于雪面的墓碑宛如无烟的烟囱。
坚硬的土地上将掘出一方六英尺深的黑洞。那个黑影将跟这个黑洞合而为一,然后用当地的特殊黄土来填补雪白大地的伤口。另日再下场雪,就会抹去琼恩刚下葬的痕迹。
我深吸一口气,聆听心中惯有的豪语。
我存在,我存在,我存在。
医生正在开每周例行的小组会议,讨论旧的事务、新的事务、入院、出院、面谈等事宜。我在疗养院的图书馆,心不在焉地翻阅一本破烂的《国家地理杂志》,等着他们叫我进去。
一群病人由护士陪同,在藏书丰富的书架间走动,他们压低声音,跟图书馆员交谈。这位图书馆员本身也是疗养院的“校友”。我瞥向她──近视眼,看起来像老处女,外貌毫不起眼──心想,她怎么知道自己已经从疗养院“毕业”,而且身心健康,跟她所服务的客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