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第2/4页)

巴帝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爱瑟。”

“巴帝,该出力气铲雪的人是你,不是我。”

结果巴帝把大部分的铲雪工作都丢给我。

他开车上疗养院时,车子在光溜的山路上打滑,一个轮子冲出车道,整辆车往后栽入很高的雪堆中。

太阳从灰蒙的云层探出头,照耀着无人履及的山坡,灿亮如夏日艳阳。铲到一半,我停下来眺望这片纯净的辽阔大地,油然而生的悸动,就像看到深达腰际的洪水淹没了树林和草地。世界的例常秩序似乎有了些微的改变,并进入一种新阶段。

我很高兴车子陷入雪堆里,这样一来巴帝就没时间问我一些问题。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在贝尔赛斯楼享用午茶时,他还是压低声音,紧张地问了。蒂蒂像一只嫉妒的猫咪,从茶杯上缘偷偷观察我们。琼恩死后,蒂蒂被移到威玛克楼好一阵子,现在又回到贝尔赛斯楼来。

“我一直在想……”巴帝把杯子放到碟子上,笨拙地撞出铿啷声响。

“你一直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的意思是,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巴帝迎视我的目光。我第一次发现他变了不少。原本时不时就泛起的自信笑容──频繁到宛如摄影师的闪光灯──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凝重,甚至踌躇的脸。男人若经常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会有这种表情。

“我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巴帝。”

“你觉得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会把女人逼疯?”

我忍俊不禁,爆笑出来。可能是因为他的表情过于严肃,以及“逼疯”这字眼所代表的含意。

“我的意思是,”巴帝继续解释,“我先跟琼恩交往,然后是你。后来,你先……接着,琼恩也……”

我伸出一根手指把茶几上的蛋糕屑推入一滴褐色的茶水里。

“当然跟你没关系!”我听见诺兰医生这么说。我去找她谈琼恩的事,结果她说话时像动了怒气。我以前从没见过她这样。“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后来诺兰医生还告诉我,就算是最厉害的精神科医生,也没办法阻止病人自杀。若真要追究责任,他们或许难辞其咎,但他们都认为自己不需负责任……

“跟你没关系,巴帝。”

“你确定?”

“确定。”

“好,”巴帝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他把茶一口饮尽,像在喝什么提神草药。

“听说你要离开了?”

我和寥寥数人由护士陪同,在户外散步,费乐莉走在我旁边。“医生同意了才算数。他们明天要跟我面谈。”

脚底下的紧实雪地嘎吱作响,水流水滴的声音处处可闻,因为正午的太阳融化了冰柱与雪地。然而,夜幕降临之前,融雪又会变得光滑坚硬。

黑松林的树荫在灿阳下呈现淡紫色,我和费乐莉走在铲过雪的疗养院小径。这蜿蜒曲折的小径是我们熟悉的迷宫。积雪遮挡了毗邻小径,所以从我们的角度看,打那儿经过的医护人员和病人都像脚上装了轮子似的移动。

“面谈!”费乐莉嗤之以鼻,“根本就是做做样子!如果他们真想让你出去,你就能出去。”

“希望如此。”

走到卡普兰楼前,我和费乐莉道别。她一脸淡定,表情就像俄国童话故事里的“雪娘”,仿佛情绪无波无澜,好事坏事都跟她无关。我独自往前走,即使阳光普照,气息仍化成缕缕白烟。费乐莉最后开心地抛给我这句话:“再会喽,很快会相见的。”

“可以的话,别在这里相见。”我心想。

可是我不确定,根本没把握。我怎么知道会不会哪一天──在学校、在欧洲、在某处,任何地方──那个让人窒息,让事物扭曲的钟形瓶又会当头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