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第5/6页)

问题是宗教并非生活的全部,就算是天主教也一样。不管你跪多久,祷告的时间多长,一天还是得吃三餐,得工作,得活在现实世界里。

我在想,不然就看看信奉天主教多久之后可以当修女,所以我跑去问我妈。我想,她应该很清楚。

我妈笑我;“你以为她们会二话不说,立刻同意你当修女?告诉你,你得先熟知所有的教义、信条,而且照单全收,毫不怀疑。你这丫头,清醒点吧!”

不过,我还是开始幻想我跑到波士顿找神父──非得去波士顿不可,因为我不想让家乡的神父知道我有轻生的念头。神父最会散播流言。

我要穿着一身黑,惨白着一张脸,扑向神父的脚边,说:“喔,神父,救救我。”

不过,这个计划必须在大家开始以怪异的表情看我之前执行──就像医院里那些护士看我时的表情。

我很确定天主教不会接纳发疯的修女。丽碧姨妈的丈夫曾提过一件趣事,他说修女院曾把院内的修女送到他那当医生的妹妹泰瑞莎那里做检查。这位修女老是觉得耳边有竖琴声音,还有个声音不停地说:“阿利路那!”医生详细询问,她始终无法确定自己听到的是哈利路亚,或者亚利桑那。据说该修女是在亚利桑那州出生的。我想,最后她被送到疯人院。

我把黑色面纱拉到下颏,阔步穿越铁栅门。真怪,父亲一直埋在这墓园,我们却不曾来探望过。当年我妈没让我们姐弟参加他的葬礼,因为那时我们还小,加上他是在医院过世的,所以我总觉得墓园,甚至他的死,感觉起来都很不真实。

最近我好想弥补这么多年来对他的疏忽,想开始照料他的坟墓。父亲向来最疼我,由我来填补母亲未能好好服的丧,也算恰当。

我想,如果父亲没死,他一定会把昆虫的所有知识传授给我,他在大学里教的就是昆虫学。会多种语言的他,一定也会教我他擅长的德文、希腊文和拉丁文。另外,我或许会受他影响,成为路德派信徒。爸爸在威斯康星州时加入路德教派,但这教派在新英格兰地区不盛行,所以他远离了该教派。我妈说,后来我爸变成一个满腹怨恨的无神论者。

见到了墓园,我好失望。它位于镇郊的低地处,像个垃圾场。走在墓园小径时,我甚至能闻到远处沼泽地的腐臭味。

墓园旧区感觉还不错,扁平墓石饱经风霜,纪念碑上苔藓遍蚀。不过我随即发现,父亲应该是埋在20世纪40年代的新墓区。

新区的墓石看起来廉价粗糙,有些墓穴的四周还镶着大理石边,活像盛满污土的矩形浴缸。死者肚脐处的位置立着生锈的金属花器,里头插满塑胶花。

灰霾天空开始下起毛毛雨,我的心情荡到谷底。

怎样都找不到父亲的坟。

一大团低沉的乌云飘过沼泽和海滨小屋区,笼罩着海洋所在的地平线。雨滴让我今早买的雨衣更显黑。一阵冰冷湿气渗进我的肌肤。

那时我问女店员:“这雨衣防水吗?”

她说:“没有雨衣能百分之百防水,它只是防泼水。”

我问她,什么是防泼水,她没回答,只说我干脆买雨伞算了。

可是我的钱不够买伞。往返波士顿的车资、花生米、报纸、变态心理学的书籍,以及回海边老家几乎花光了我在纽约见习时存下的钱。

我决定在花光银行存款时动手。而今天早上,最后一笔钱就是花在这件黑色雨衣上。

就在这时,我见到了父亲的墓碑。

它跟另一块墓碑挤在一起,碑头顶着碑头,仿佛救济院里空间不够,只好人挤人。父亲的墓碑是一块斑驳的粉红色大理石,颜色看起来像罐头鲑鱼,上面没多余的文字,只有父亲的名字,名字底下是两个日期,中间隔着一条小小的破折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