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第3/6页)

然而,我这种病是无药可医的。

我在药房超市里买了几本讨论变态心理学的书,然后把我的症状跟书中提到的情况做比较,果不其然,我的症状完全吻合最无望的病例。

现在我读得下的东西除了小道报纸,就只有变态心理学的书籍。上天仿佛给我留了一线生机,让我可以充分了解自己的病症,以找出最合适的终结方式。

上吊一事惨遭滑铁卢后,我怀疑是不是该打消轻生的念头,向医生俯首称臣,但这么一想,戈登大夫和他那间私人诊所的电击设备就浮现于我的脑海。一旦被关进去,他们就可以随时用那机器对付我。

我想,若真的去了那里,我妈、我弟和朋友们会每天来看我,希望我一天比一天有起色。但慢慢地,他们的探访次数愈来愈少,最后对我彻底绝望。随着年岁增长,他们一定会逐渐将我淡忘。

再说,他们的经济也会日趋拮据。

一开始他们会给我最好的医疗照顾,把钱投入戈登大夫之类的私人诊所,最后,钱财散尽,我被转到公立医院,跟几百个像我一样的人关在地下室的大笼子里。

越没康复的希望,就会被藏得愈远。

 

加亚掉头往岸上游。

我看着他在深度及颈的海水中慢慢地费力载浮。在卡其色沙滩和沿岸小绿波的衬托下,他那载浮载沉,时不时被海水切成两半的身躯,白皙得像条蠕虫。没多久,这只白色蠕虫完全离开绿波,爬上卡其色沙滩,隐没在其他数十只蠕虫当中,在海天之间游晃蠕动。

我的手划水,脚踢水,但我和蛋型礁岩的距离,并没比刚刚跟加亚在岸上观看时更近。

不久后我就发现,其实无须游到那么远的礁岩,因为到头来我的身体还是会找借口爬出水面,躺在阳光下休息,恢复体力后就游回去。

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当下溺死自己。

于是,我停下来。

我把双手搁在胸前,头埋入水中,双手拨水,往下潜。水压迫我的耳膜,也压迫我的心脏。我努力振臂往下潜,但不知不觉又被海水喷上水面,抛在阳光底下。周遭的世界闪闪发亮,仿佛布满了蓝、绿、黄的次等宝石。

我抹掉眼睛上的水。

我喘得像力气耗尽。一点儿力都没出,任自己漂浮在水面上。

然后,再次下潜,一次又一次,但每次都像软木塞浮出水面。

灰色礁岩嘲笑我这模样简直像套了救生圈,在水面上载浮载沉。

我知道我被击败了。

只能打消死意,回头返岸。

 

我用手推车将花推过走廊,那些花儿点点头,像一群知书达理、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穿着这一身鼠尾草绿的志工制服,我觉得自己既蠢又多余,非但比不上穿白制服的医护人员,连穿褐色制服的清洁妇都比不上。当她们拿着拖把、提着盛装污水的桶子走过去,甚至瞧都不瞧我一眼。

如果有薪水,无论多微薄,起码都能算是一份工作,但我一整个早上推着推车分送杂志、糖果和花朵,最后换得的只有一顿免费午餐。

我妈说,对于那些成天自艾自怜的人来说,最好的药方就是去帮助比自己更可怜的人,所以我们的家庭医生泰瑞莎安排我到当地医院当志工。要在这医院当志工可没那么容易,因为女青年服务联盟的人都抢做这差事,不过我很幸运,这阵子她们很多人都度假去。

我希望被指派到重症病房,因为我觉得那儿的病人会看出我麻木呆滞的表情底下其实藏着一颗好心肠,并对我做的一切深表感激。可是志工的头头──她是我们教会里的社交名媛──瞟了我一眼后,说:“你去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