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第3/6页)

况且,我有点想独自在纽约街道上逛整晚,希望临行前夕,终于可以感染这个城市的神秘和华丽。

但我终究屈服了。

最近这几天,我愈来愈拿不定主意该做些什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做某事,比如装箱打包,最后却只把那些昂贵但肮脏的衣服从抽屉和衣橱拖出来,散置在椅子、床铺和地板上,然后坐在那里看着它们,茫然不知所措。它们似乎都有独特顽固的个性,拒绝被我清洗、折叠、收妥。

“都是这些衣服啦,”我告诉朵琳,“想到出去玩回来后还要面对这些,我就难受。”

“那简单。”

满脑子想着邀我出去的朵琳很有技巧地抓起一件件衬裙、长袜,以及那件细致美丽、衬满钢丝的无肩带胸罩──这是樱草花马甲公司送的礼物,但我一直没勇气穿上它──就这样一件又一件,最后是那堆让人不胜唏嘘,每件价值高达四十美元的古怪衣服……

“喂,那件留下来,我要穿。”

朵琳从她手中那堆衣服里抽出一片黑布料,扔到我的腿上,然后,把剩下的衣服像滚雪球那样滚成软软的一大团,塞进床底下,眼不见为净。

 

我们来到一扇金色门把的绿色大门前,朵琳敲门。

门内传来拖着脚的步伐声,还有一个戛然中断的男人笑声。随即,有个穿着衬衫,一头金发剪成小平头的高个男孩缓缓地开了条门缝,探头往外望。

“宝贝!”他高喊。

朵琳偎入他的怀里,我想,这一定是蓝尼的朋友。

我穿着黑色紧身小礼服,罩着流苏悬垂的披肩,静静站在门口。我忐忑胆怯,没抱太大期望,我甚至告诉自己:“我是来旁观的。”应门的金发男孩把朵琳带进屋后,就将她交给另一个男人,这人同样高个儿,但肤色黝黑,头发略长,穿着无懈可击的白西装,衬衫是浅蓝色,打着黄色的缎面领带,上面还别着一个闪亮的别针。

我目不转睛直盯着那个别针。

别针仿佛散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将整间屋子映得熠熠生辉,但一秒钟后那道光就缩回去,剩下一颗露珠衬着金色的底。

我向前挪一步。

“那是钻石。”有人这么说,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我用指甲轻轻敲击钻石的光滑表面。

“看来她第一次见到钻石喔。”

“给她吧,马寇。”

马寇低下头,将别针放在我的掌心中。

别针璀璨夺目,随着光线弄影起舞,好似仙境里的小冰珠。我迅速将它放入我那只镶有假黑玉珠的晚宴包里,然后环顾四周。众人的脸庞空白如当下的餐盘,看起来甚至没呼吸。

“真幸运啊,”一只干硬的手圈住我的上臂,“今晚这位小姐就由我来陪,”马寇眼里的火花熄灭,转为漆黑,“或许,我可以来提供一些……”

有人呵呵笑。

“……价值可比一颗钻石的小服务。”

圈住我上臂的那只手紧紧一掐。“啊,好痛!”

马寇把手移开。我低头看着我的手臂,一个紫色的大拇指痕映入眼帘。马寇望着我,指指我的手臂内侧:“看看那里。”

四个隐隐若现的掐痕。

“知道我有多当一回事了吧。”

马寇那若有似无的浅笑让我想起在纽约布朗士动物园逗弄过的那条蛇。我用手指轻拍牢固的玻璃窗,窗笼后方的蛇就张开它那宛如配有机械装置的嘴巴,看起来真像在笑。然后,开始不停攻击那扇它见不到的玻璃窗,直到我走掉。

我不曾遇见憎恨女人的人。

但我看得出来,马寇这人是恨女人的,因为那晚满屋子都是模特儿和小女星,他却只注意到我。而他之所以注意我,并非出于善意,或许连好奇都说不上,而是因为我刚好被分派给他照顾。我就像一张纸牌,而这副牌里的每一张在他看来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