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5页)
除此以外,普鲁斯特便足不出户了。他停止食用一种苦涩的催眠药粉,转而继续服用巴比妥安眠药,但他很怕因此而影响记忆力。一天,他因为服用了过多的巴比妥和鸦片酊的混合药物而中毒,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一连好几天,他与塞莱斯特都无法用语言沟通,只能通过纸条交谈,他的烦躁与苦闷几乎透纸而出。他邀请著名的神经科医生罗塞夫·巴宾斯基前来诊断。医生让他尝试发几个音,但很艰难:“君士坦丁堡的”“炮兵部队的炮兵”“杜鹃花的吹牛”以及“一八七一年妈妈在奥德伊59生下了我”60。不仅如此,他的哮喘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比泽医生给他注射了吗啡,这让他神志恍惚。
他的朋友吕西安·都德由于责怪普鲁斯特再也没有去探望他,说他成了个“专业文学写作人员”。普鲁斯特的名声大噪使两人之间越来越远。而另一个朋友雷纳尔多61,甚至可以用嫉妒来形容了。吕西安和雷纳尔多都觉得,比起成名之后,默默无闻的普鲁斯特更让他们欣赏。成名之前,普鲁斯特的病也没有这么严重。莱昂内尔·郝叟也有同样的怨言,他不止一次告诉普鲁斯特他从来不曾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更可恶的是,莱昂内尔·郝叟常常向多个学识并不如他的人询问同样的问题,征求他们的意见,这让那些人很难堪,更加显得他们无知。此外,他那没完没了的抱怨,累积起来和他获得的成就几乎一样多。这很难想象,因为普鲁斯特所获得的成就即便称不上多么伟大,但起码也让他名扬四海,因而他的许多苦难与不幸仿佛都只是虚构中的,那么不切实际。最后,他总结道,他亲爱的小马塞尔·普鲁斯特仿佛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他总是容易与那些不肯容忍他淘气和任性的人赌气。”总而言之,他的朋友们形容普鲁斯特在自己的周围筑起了一座无形而冰冷的堡垒,却从未向他们降下信任的吊桥。
普鲁斯特紧闭双眸,躺在床上,坐在他床边的是亨利·德·雷尼埃62、保尔·莫朗和雅克·里维埃尔。他向他们道出了自己的打算:申请法兰西文学院院士,并问他们是如何考虑此事的。雅克·里维埃尔有些犹豫,他说这头衔不适合普鲁斯特:“因为他们根本不理解您,众人皆沉睡,唯有您独醒。”
普鲁斯特想托奥迪隆送给巴雷斯63一张便条,希望巴雷斯前来探望他。奥迪隆可以开车将他带到阿姆兰大街,探访完后送回到讷伊64的家中。不过,时间已经是午夜了,让巴雷斯摸黑来访太强人所难了。普鲁斯特摇铃叫塞莱斯特拿来他的毛皮大衣、手套、拐杖和圆顶礼帽,这些都是他外出才穿的行头。他在讷伊下车,叫醒了巴雷斯。
“我还以为您危在旦夕了,我的朋友!”巴雷斯说。
普鲁斯特与罗伯特·德弗莱尔(后左)和吕西安·都德(后右)。都德把手搭在普鲁斯特的肩膀上,并以炙热的眼光凝视着他。从此,普鲁斯特的母亲发现了他的性取向异常。
普鲁斯特向他阐释了自己申请文学院院士的计划,还说阿尔芒·吉什公爵将会支持他。
“真的吗?吉什公爵将会支持您?”
“正如我告诉您的那样,他会支持我。”
“既然这样,尽管我仍旧怀疑这次申请是否成功,但我还是会支持您。”
巴雷斯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这次申请以失败告终。普鲁斯特转而选择申请法国军团荣誉勋章。他很走运,九月二十三日,他被提名,这件事将刊登在《费加罗报》上。雷纳尔多·哈恩,普鲁斯特的情侣、密友。尽管他们的亲密关系只维持了两年,但友谊却绵延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