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第9/16页)

“啊,茶来了。”范德海德说道,查理正端着茶盘走进起居室,茶盘端得并不稳。

查理把茶盘放到沙发和椅子中间的地板上,双眼去找寻雷布思的眼睛。查理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求,雷布思对此置之不理,略一点头,接过茶杯。雷布思刚想说查理对这个藏身之处似乎了如指掌,查理倒是先说话了。查理把杯子递给范德海德,杯子里只有一半的水——很明智的措施——查理摸到老人的手,把手放在杯子的把手上。

“您的茶,马修叔叔。”查理说。

“谢谢你,查尔斯[2]。”范德海德说,就好像他能看见似的,他浅浅的微笑不偏不倚朝向雷布思,而不是落在高于雷布思肩膀几寸的位置上。

“很温馨。”雷布思评论说,品着格雷伯爵茶的香味。

查理坐在沙发上,盘着腿,很放松的样子。是的,他对这地方很熟悉,轻车熟路地走进来,就像是轻轻松松地穿上一条旧的舒服的裤子。查理可能有话要说,但范德海德似乎要先亮明立场。

“查尔斯都跟我说了,雷布思探长。当然,我的意思是说,他觉得我该知道的,都告诉我了。”查理看着他的叔叔,范德海德微微一笑,知道查理正不满地皱着眉头。他接着说,“我早就跟查理说,要他再跟你谈谈,他看上去不太愿意。虽然看上去不愿意,现在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查理问。雷布思自忖,查理在这儿自在多了,显然比待在皮尔缪尔丑陋的廉租房里要自如得多。

“知道?”雷布思问。

“知道在哪儿找到我?知道马修叔叔?”

“这个,”雷布思像是从裤子上捡起一个并不存在的线头,“你的论文,就你桌上的那篇。很方便。”

“什么?”

“关于巫术的论文,同时家里有位巫师。”

范德海德哑然失笑,说道:“我可不是巫师,探长先生,从来就不是。想来看看,这一辈子,我只见过一个真正的巫师,地地道道的巫师。注意了,他还是爱丁堡人呢。”

“马修叔叔,”查理打断了他,“我想探长先生并不想听——”

“恰恰相反,”雷布思说,“这正是我此行的原因。”

“噢,”查理听上去有点失望,“不是来抓我的?”

“不是。虽然你打黑了特蕾西的眼圈,该挨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她活该。”查理的声音透着任性,他的下嘴唇微微翘着,像个孩子。

“你打女人了?”听上去范德海德很不满。查理匆匆看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开了,好像无法对视那并不存在也不会存在的眼神。

“是的,”查理小声回答,“但是,你看!”他拉下圆领毛衣的领子,露出脖子。脖子上有两道明显的红色印迹,还在肿着,显然是拜特蕾西的指甲所赐。

“抓得不轻呢!”雷布思评论道,好让盲人也能知道情况,“你的脖子挨了抓,她的眼睛挨了打。看来你们两个扯平了,以眼还眼了。”

范德海德又笑了,身子撑在拐杖上,微微前倾。

“说得好,探长先生,”他说道,“说得好。现在呢——”他端起茶杯,端到嘴边,轻轻地吹着,“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在查理的论文上看到了你的名字。论文下面有个注脚,说是采访了你。我就想,你肯定是本地人,而且还健在,也没有太多——”

“没有太多的范德海德在电话黄页上。”老人抢着说道,“是的,你刚才说过了。”

“我的大部分问题,你都给了答案,我是说跟巫术相关的问题。但是,我还想跟你的侄子确认几点。”

“你需要我——”范德海德说话间就要起身。雷布思摇摇手,示意他坐着不用动。雷布思突然又意识到摇手根本就没有用。然而范德海德好像能看到雷布思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