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第25/45页)

程荷锄说,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

李小鸥说,太深奥了。

程荷锄意识到自己走得远了,忙说,帮你做一会儿脑力体操。

李小鸥不解地看着程荷锄说,不可思议。

吃完晚餐,李小鸥说我们打个的去吧,就两个小时,耽误了好可惜的。

程荷锄说,只要你心里有钢琴,钢琴也在路上嘛。

李小鸥看了程荷锄一眼,再没有坚持要打的。

李小鸥说,你变了。

程荷锄说,怎么个变法?

李小鸥说,你从北京回来,我就发现你变了。

程荷锄说,说说看。

李小鸥说,那天在大街上,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了,但我很久喊不出你的名字,我好像被什么魔怔了。

程荷锄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夸张了。

李小鸥说,真的,你知道是什么把我定在那里吗?

程荷锄说,不知道。

李小鸥说,是你的目光。

程荷锄说,是吗?

李小鸥说,你那天的目光让人觉得大街上只有你一个人,换句话说,好像这大街只是你一个人的,那么目中无人地从人群中穿过,不,是飘过。

程荷锄心里一震,停下脚步,不由深情地看了李小鸥一眼,面前的李小鸥一下子变得贴心贴肺起来。

程荷锄说,是目中无人,还是视而不见?

李小鸥说,既目中无人,又视而不见。

程荷锄略作沉吟,说,其实你看到的不是我。

李小鸥说,那是天外来客?

程荷锄冲李小鸥笑笑,说,知道你看到的是什么吗?

李小鸥说,什么?

程荷锄说,是你的心。

李小鸥吃惊地看了程荷锄一眼,像是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程荷锄既高兴又遗憾,高兴是因为茫茫人海中终于有了这么一个知音,遗憾是因为他觉得李小鸥把他曲解了。

程荷锄和李小鸥的交往有些传奇。十年前,他们在基层城市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就音讯全无。十年后,他调到这个城市工作。那天早上,办完调令,刚一出人事局的大门,就碰到了她。就是说,她是他落脚在这个城市之后碰到的第一个“熟人”。激动之后,彼此通报了近况,留了电话。然后就有奇迹频频出现,说来有些让人难以相信,但事实确实发生了。就像这次从北京回来,第一天去单位的路上,他们又是不期而遇。

但是,到这个城市已经三年了,他们的近距离接触却总共只有三次。一次是她请他去参加她的生日聚会。一次是她请他去听俄罗斯乐团音乐会。一次是他从北京学习回来在街上碰上她。不知为何,对于这个别人眼里的绝色美人,他的心里总是有种强烈的排拒。她的许多约请,他都婉言谢绝了。

程荷锄说,那么今天呢,还是那样的目中无人吗?

李小鸥说,有点,但今天好像还有一个人。

程荷锄说,你是说,我那天的表情非常漠然?

李小鸥说,是目光。

程荷锄说,你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吗?

李小鸥说,如果见过,就不那么震惊了。

程荷锄说,你觉得那种目光好吗?

李小鸥说,反正我喜欢。

程荷锄说,那你说说我以前的目光是怎么样的?

李小鸥说,有点杂质。

程荷锄说,今天呢?

李小鸥说,不同于那天,也不同于以前。

程荷锄在心里说,这女人真厉害。

上岛到了。程荷锄没有想到李小鸥已经订了最里面靠窗的一个咖啡座。李小鸥问程荷锄喝什么。程荷锄说,听你的。李小鸥说,那就要台湾香榭吧,我喜欢那种甜中微苦的味道,还有它的颜色,像是悼词。程荷锄说,好,我也喜欢悼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