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第10/13页)
杰罗德那一端的架子继续在抬起,它的末端狂乱地摇晃着。一支马克斯法陀口红从杰罗德那端晃落,掉在了地板上。在狗过来将杰罗德从床边拖走之前,他的头就靠在附近。现在她又想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性——说实在的应是偶然性。假如她再增大架子的角度,它就会顺着L型托架滑下来,杯子及所有的东西就会像平底雪橇顺着雪山往下滑那样。把床头架想做跷跷板会使她陷入麻烦。它不是跷跷板,它没有依附其上的中心支点。
“滑呀,你这该死的!”她气喘吁吁地朝杯子大声叫道。她已忘记了杰罗德,忘记了她的口渴,忘记了一切,只记得这杯子。现在杯子倾斜的角度很大,水几乎都要从边缘泼出来了。她不理解为什么它不翻倒。然而,它没翻,它只是仍然停留在它一直待着的地方,仿佛已经被粘在那里了。“滑呀!”
突然,它滑动了。
杯子的运动和她盲目的想象截然相反,以致她几乎没弄懂发生的事儿。以后她会想到,杯子滑动的过程暗示着她那不敢恭维的精神状态:她以某种方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成功使她震惊得目瞪口呆。
杯子顺着床头架短短的距离平稳地朝她的右手滑来。这使杰西大为吃惊,她的左手几乎更加用力了。这个动作差一点使倾斜得晃晃荡荡的床头架失去平衡,将杯子摔落地上打碎。接着,她的手指真的触到了杯子,她又尖叫起来。这是个刚刚赢了彩票的女人发出的兴奋却无言语的尖叫。
架子摇晃了,开始滑动,然后停下来,仿佛它有一个未成熟的头脑,正在考虑它是否真的想这样做。
没多少时间了,宝贝,露丝警告道。趁着好抓的时候,抓住这该死的东西。
杰西试着去抓,但是她的手掌心只是在杯子滑溜溜、湿漉漉的表面直打滑,似乎无处可抓。在这该诅咒的东西上面,她找不到手指可放之处,抓不住它。水晃动着流到她手上,现在她意识到,即便架子稳住,杯子很快也会翻倒。
那是想象,宝贝——像你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宝贝蛋儿从来就做不对任何事情。这是习惯思维。
这话没有离题——当然非常近乎干安慰——但是它也没有切中主题。杯子是在准备翻倒,确实如此。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阻止它发生。她为什么有这样粗短、肥胖、丑陋的手指呢?为什么呢?要是她的手指头能稍稍长一点能拢住杯子就好了……她想起了某个电视商业片中噩梦般的情景:一个微笑着的妇女头发梳成50年代的式样。手上戴着一副蓝色的橡胶手套。
手套如此有弹性你可以戴着它捡起一枚硬币!那女人在笑着大叫。你没有这样一双手套太糟糕了,小宝贝蛋或伯林格姆太太或管你是谁!也许,没等架子上那些该死的一切东西登上直达电梯,你就能抓住那可恶的杯子!
杰西突然认出来,那个戴着普雷泰克斯牌橡胶手套、笑着大叫的妇女是她的妈妈,她无泪地呜咽起来。
别放弃,杰西!露丝叫道。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你已经接近了,我发誓是这样的!
她在架子左边使上最后一丝力气,并断断续续地祈祷杯子别滑——暂且别滑。噢,求求你上帝,噢,不管你是谁,求求你别让它滑,现在别滑,暂且别滑。
木板的确在滑……但只滑了一丁点,然后便稳住了,也许暂时被一块碎木片阻住了,或者被翘曲的木板隔挡了。杯子又往她的手心滑动了一点点,现在——越来越荒唐了——它似乎也说起了话,这可恶的杯子。听起来它就像那些牢骚满腹的大城市出租车司机,他们对这个世界永远心怀不满。天哪!夫人,你想要我做点别的什么?我自己长出一个讨厌的把手,为你变成个该死的带柄水罐?又一滴水落在杰西拉紧的右手上,现在杯子将倒下来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了。在她的想象中,她已经能感觉到冷冰冰的水浸湿她的颈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