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出现」的柏杨(第2/7页)

在当时,在中国大陆的文化阶层,柏杨是若干核心词汇当中的一个。爱荷华演讲的第二年,《丑陋的中国人》就被大陆出版社介绍给了大陆读者,有人估计,当时的发行量高达几百万册,柏杨先生震撼性的声音,让学子们争相阅读。当时富有影响力的文化核心媒体,几乎都重点推出过有关柏杨的讨论。

迄今为止,柏杨先生两千万字的文学、史学著作多数都在大陆出版过,有的甚至由多家出版社先后出版,但是柏杨带给大陆的核心影响则是「酱缸文化」。「酱缸文化」的到来加速了破冰之旅的进程。

从文化界开始的反思在整个社会引发了全面碰撞,人们都感受到社会在发生变化,但是变化又步履维艰,明显的特征是进两步退一步,新时期的改革萌芽在严重的争议中艰难生长。

八十年代前期的反思显然不够彻底,因为反思的出发点都是站在了传统的基础上。对于传统,中国人是抱着「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态度的,但是问题在于何谓精华?怎么知道不会由于眼神不好、大脑迟钝,紧抱不放的精华实际却是糟粕?并且由于时间的转换、地点的不同,糟粕与精华之间也会互相转换的。

这时的「八十年代人」的局限是,他们还没有能力认知这一点。

于是,当「酱缸文化」带着「国民性批判」到来的时候,连一向激进的青年学子们都惊异得变了脸,柏杨先生把传统给连根拔了。

争议之大不必细说,即使在大陆以外的华人圈,柏杨两个字也可以成为一场争论的开端

。在大陆校园的学生宿舍里,几乎每个房间都为柏杨召开过专门的「卧谈会」。

大陆的文化界在八十年代的后半期开始思考的是:我们的传统是什么?

八十年代,从打碎传统文化开始,也打碎了人们心中的价值体系,柏杨先生在这个打碎的过程当中,是助了一臂之力的。

之所以说,柏杨的到来是「适时出现」,就是因为他参与并加速了这个打碎的进程。而假如柏杨迟到的话,相信对于彼此,那样的错过,是无法用「遗憾」这个词汇可以表达的。

旧的东西被打碎了,新的文化、新的价值体系还没有建立,蓦然处于浮游状态,面对着骤然开阔的世界,进入到九十年代的「八十年代人」,开始为自己的反思付出代价,不知向何处去。

二、八十年代,「五四」精神的重拾与延续

还是要强调这句话,迄今为止对于八十年代的认识,我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十年,对于现在及未来的中国有多么的重要。

这个十年,对于中国人来说,高度浓缩着心灵的痛苦与挣扎,既是空前,可能也是绝后的,中国人的价值体系从没有面对过如此猛烈的撕裂与阵痛。

将柏杨先生纳入到八十年代来研究柏杨的意义,是十分必要而且是必需的,离开了这个年代,在中国大陆,柏杨将不再是柏杨。

因为八十年代的本质,是「五四」精神的秉承和延续。

关注中国问题的学者们注意的就是,「五四」精神所提出的任务,不仅八十年代没有能够完成,其实我们至今也仍未完成;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仍将要肩负这个沉重的使命,而且看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在延续。这个延续实际上从二十世纪的三十年代末开始,曾经被长时间地中断过,能够重拾「五四精神」,就是在这个八十年代,并且一度达到过高潮。

遗憾的是,这样一个如此重要的学术命题,若干年来,却被学术界如此长久地忽略着。

与「五四」时代相比,八十年代与其共同之处,就是逐步开始秉承其科学与民主的基本精神;其不同之处就是八十年代没有能够出现鲁迅那样的领袖级人物,仅仅出现了号角式的人物,柏杨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