Ⅷ 此爱绵绵无绝期(第4/10页)

后来我再回家,你问我鸭蛋好吃吗,我说不好吃,早就吃腻了,别给我寄了。

你很失望,低着头默默地走开了。

大学毕业后,我攒了一点钱,把你接到上海,去一家有名的医院检查你的脑子。你害怕医生,死活不肯配合。急了就在医院的走廊里大喊大叫,我一个人拼命地拉你。此时你已长成一个男子汉,身高一米八一,健壮结实,一抬胳膊就把我撞倒在地。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我一次次爬起来,披头散发地哄着你,羞得满脸通红。

最后我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打上你的脸,给我安静一点!

你被吓住了,像小时候跟在我后面一样怯懦着叫了我一声,姐。

几年前妈就和我说过,你挣的工资她都存起来,加上家里的存款,准备着以后有一天她和爸不在了,送你去疗养院。

妈问我,好一些的疗养院,要多少钱一年?她怕你以后没人管,流落到外面受苦。

我嘻嘻哈哈打马虎眼,妈摇摇头:“你倒是关心一下你弟弟的事情啊。”

你听了,转过来说:“姐关心我的,妈,这电视就是姐给买的。”

我瞪眼:“看你的电视去!”

飞机一落地,我就直奔医院。

你那时还没醒,医生说,有可能醒不来了,问还治不治,要治,每天的住院费是一大笔钱。

我斩钉截铁,治!

接下来的日子,我跑遍了亲朋好友,向有钱的借钱,向有人脉的打听好医生。妈在你床边哭,让我和你说几句话。

你躺在白被单里,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其实你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变样子,我看着你熟悉的脸,觉得你随时都会突然坐起来,跟在我后面叫我,姐,你说带我出去的。

想到这里我摇摇头,继续出门奔走。我不肯和你说话,因为心知有可能这就是最后一句话了。谁要和你告别啊,这些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流,不能给你这个傻子机会破我的防线。我还要硬挺起来去别人那儿借钱呢。

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但是为了你,我也这么过来了。

所以这次你若不醒来,都对不起我。

也算你争气,那天早晨我前脚回到医院,你后脚就睁眼了。我冲上去骂你,笨蛋,搞什么睡这么久?!

医生瞪我,你怎么这样,自己弟弟都不爱。

妈笑出了泪花,“不是啊,她最疼弟弟了,小时候他发烧烧坏了脑子,她抱着医院的床哭得惨啊,才七八岁的小孩子,哭得气都喘不上来,而且这次他住院,也都是他姐姐到处凑钱……”

你听见了,突然转过脸,吃力地问我:“那你现在是不是没有钱买房子了?”

“笨蛋!”我骂你。

其实我才是笨蛋,我七八岁时就为你哭过了,现在干吗还要忍得这么辛苦?

我一放纵你就慌了,“你别哭,姐,我还能给你挣,我们厂又涨工资了!”

嗯,你该给我挣,因为那房子,也有你一间。

我才不送你去疗养院呢,你欠我的,你得给我洗一辈子碗。

你却只懵懂地看着我,孩子一般的眼神。

好吧好吧,其实我爱你。真的。虽然,你只是一个傻弟弟。

不识南风的家

◎包利民

2000年的时候,大学毕业两年的我终于放弃了家乡的那份半死不活的工作,怀揣着梦想,奔向了繁华的大都市。是的,除了梦想,我的行囊别无他物。

我整日奔波于钢筋水泥的城市之中,饱受白眼冷遇,频繁地更换工作,努力地向着梦想靠近。有许多次我走到了绝望的边缘,可一想到最初的壮志豪情,便咬咬牙挺了过来。

那时我租住在城市边缘的一所房子里,那是一座古旧的平房,在众多的平房之中,它毫不起眼地立在那里。就是这样的一所房子,还被一堵横墙从中隔开,成了南北两间屋子。南北各开一扇门,毫不相干。我租的是北边的屋子,因为它便宜些。入住后我才明白,这个背阴的屋子有着其独特之处:夏天闷热难当,因为没有穿堂而过的凉风;到了冬天却奇寒无比,因为没有透窗而入的暖暖的阳光。虽然它恶劣至此,我却是有些喜欢它,因为只有躲进这个所谓的家,才没有世事的艰险纷扰,它成了我心灵的憩息之地,别的,都不重要。